墨書 Inktalez
游魚
疤痕是永久的游魚。賈詡想。辟雍的時候時郭嘉總愛上山下水,抓着他的手就跌進溪里,將鞋襪浸得濕透,草草捲起的袖子總會因為抓魚的動作而散開,他舉起生擒的游魚,濕漉漉的袖子貼在病瘦蒼白的手臂上,露出青色血管的一節。他們坐在溪邊時,有大膽的魚蹭過賈詡的小腿,水流微涼,而魚的觸碰是痒痒的,郭嘉把一片魚鱗貼在賈詡的膝頭,說,魚鱗會生長進…。膝頭真的留下了小小的圓圓的印記,像一塊生長失敗的鱗片,也像一塊疤。後來這塊疤被新疤所覆蓋了,新疤很長,像一條完整的魚,在他的血液里游來游去,在下雨天翻騰,試圖在下一秒破體而出,血液澆灌的魚,總是讓他不得安生,也不得好死。
魚在水霧中游啊游…游啊游,搖搖晃晃的,跌在地上化作一灘血水…
天裂
廣陵封地繡衣樓的舊址上有一棵巨大的年邁的香樟樹,廣陵王回到廣陵後將舊址重修了,所有密探的住房都圍繞着香樟樹衍生,如欣欣向榮的枝葉。香樟樹經歷過一次火燒,留下半邊焦黑的痕跡,隨着年歲的生長越來越高,粗壯的根系從土地上隆起,如一座座巍峨的山。郭嘉的住所在最高處,能眺望到廣陵城邊的山脈,卻總在是呆在香樟樹下,躺在躺椅一晃一晃的,風吹而過,撲簌簌的枯葉落了一身。郭嘉搖着團扇,吱呀吱呀地響,郭嘉說,殿下,在這棵老樹上扎個鞦韆吧。
廣陵王放下手裡的文書抬頭轉動着頸說好呀,不遠處的院子口,賈詡帶着伍丹一行人經過。郭嘉似乎看見了,又似乎沒看見,青玉煙杆搭在老樹根上,人依然躺在躺椅上一晃一晃的。正以為郭嘉睡了過去,廣陵王起身想去拿毯子時郭嘉突然開口了,他問:「殿下聽過女媧補天的故事嗎?」廣陵王說聽過,又問郭嘉是有什麼新見解嗎?郭嘉說:「女媧摶土造人,飛升成聖,共工怒觸不周山,天崩地裂,天河水來,人間苦難,民不聊生,女媧娘娘心善,煉化五色石補了天窟,樹立四極天柱。」廣陵王似乎是猜到了什麼,猶豫着是否要開口勸慰。郭嘉不知什麼時候睜開了眼,香樟樹的枝葉縫隙,如一道道裂縫窟窿,郭嘉長長地嘆了口,重新閉上了眼。
①悠悠白雲,那是一道女媧鍊石也無法彌補的天裂。
人血是熱的,滾燙的淚,洞穿脊骨,咕嚕咕嚕的血沫,融化堅冰,西涼塵封的少年郎,被血液澆灌,愛是最扭曲的詛咒,最好的磨刀石會斷在刀成那日。
①出自白先勇先生的《樹猶如此》
26結香結
結香的根葉能治療關節腿痛,賈詡入職繡衣樓後,廣陵王為了賈詡的藥劑方便,特意從外移植了兩棵回來,指揮人種下時因為吵鬧而驚動了賈詡。
賈詡站在廊下看着廣陵王忙前忙後,做完所有事後一步三蹦地跳過來pua賈詡,說先生看我多為你着想,就長久地留在樓里吧拜託拜託。
賈詡輕飄飄地瞟了一眼廣陵王,目光又落在院中柔軟的結香樹上說,殿下你知道嗎,在結香的枝上打兩個同向的結,許下的願望就會實現。
廣陵王問先生真的假的,賈詡輕笑了一下看着廣陵王說假的。
因為他的願望沒有實現。
因為有人是騙子,所以願望沒有實現。因為打結的結香枝不會再生長,所以許下的願意永永遠遠地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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