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書 Inktalez
傍晚,顧言照例來到了別墅三樓的溫室,這次的他並沒有急着將海妖抱下樓。
顧言停駐在樓梯與游泳池之間的玻璃溫室,他將海妖放置在溫室的椅子上,接着拿起木桌上那瓶上好的紅酒,將起子上的螺旋金屬條插入木塞中,慢慢讓金屬條旋進木塞。顧言將拉杆慢慢往上提起,「啵」的一聲,軟木塞被拔出。
他將紅酒倒入高腳杯中,輕輕晃蕩,淡淡的酒香散發在空氣中。
顧言輕抿了一口,感受着屬於釀造的味覺迸發,他將杯子對準天邊的夕陽,看着從上方透明的玻璃杯中射過的陽光,橢圓的杯壁將視線折射成一個扭曲的空間,他半眯着眼,似乎沉醉在其中。
氣氛中溢滿了安詳,沒有人主動開口說話,都在品嘗着寂靜的美好。
顧言的眼神變得有些游弋,陷入了久遠的回憶。
「十年前,也是這個時候。」顧言似乎在自言自語,但他知道自己有一位忠實的傾聽者。「我的祖父對我說,他要和我陪着他去大洋彼岸看看,用航行的方式。」
「那麼遠的路程,可以選擇飛行,只要一個電話就會有舒適的機艙待命,隨時出發,再不濟,也可以乘坐陸上交通工具,無論哪一種,都比一艘在汪洋上沒有停靠點的船艦要快得多。無邊無際的海岸線,讓人覺得一片荒蕪,心生恐懼。但是祖父卻堅持要選擇海洋路線。被要求同行的我很不解,面對我的詢問,他只是簡短地回答道,『我的孩子,你要耐得住寂寞。』」
顧言又抿了一口紅酒。
「真的很漫長,也很無趣。但是看着祖父的白髮,我還是答應了下來。他是一個信徒,也許是基督徒,說不定。他總說,有些事情總會來的,主早就安排好了,但是很遺憾,我不信耶穌。」
「但是有些事情誰也說不準。十幾天的航行,渺茫的海域,甲板上的一次偶然的眺望。就這麼,毫無預兆地來了。」
「僅僅不過幾分鐘,我就覺得我虛度了十五年的時間。」顧言揉了揉海妖的頭,海妖靜靜地傾聽着。
「結果,在那個會面後,我又浪費了十年。我曾經想過要放棄,誰不會想放棄呢?沒有未來,就算是水滴石穿也有一個期限,可是我的海妖卻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甚至我都不確定是不是一個幻覺。但是祖父說,要耐得住寂寞。老人家的話總是有道理的,我覺得如果相信有主的話,也許會好過很多。」
「我把我們相遇的日期刻在了胸口,May st,M.。當我默默祈禱時,主也許可以聽到我心臟的聲音,可以看到我傳達的禱告。」顧言笑了。他抬手從側面的花壇中折了一朵白玫瑰,花梗上的刺將他的手指刺破,一滴圓滾滾的血珠溢出。他將血液沾染在玫瑰潔白的花瓣上,血色散開,和海妖的尾巴一樣嫣紅。
海妖牽起顧言的手,將手指含入口中,瞬間,傷口消失地無影無蹤。顧言的臉上閃過幾分訝異。
他帶着一絲自嘲:「那場航行之前,我對海洋無感,那場航行中,我厭惡他的一成不變的,那場航行後,我從此愛上了海。」
海妖握住了顧言的手,十指緊扣。
顧言溫暖地笑了。
那個十五歲的少年,一發不可收拾地迷戀上海,一直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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