丸子頭女孩我見過兩次,我記得她是華章手下帶的實習生,叫鄭鄭。
鄭鄭看我着急,主動輕聲解釋說:「她睡着了。」
我這才發現自己腿有點軟,全靠歐皇撐着。
歐皇看我站穩了,默默的把自己踹開的門重新堵上。
她們這兩天過的辛苦,估計晚上守夜來着,也不知道一共休息了多久。我讓歐皇裝作從包里拿出一個毯子,給她蓋上。
而後問了一下鄭鄭這兩天經歷了什麼。鄭鄭連驚帶嚇,但還好邏輯還算連貫。
華章在辦公室畫圖,她就去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摸魚。
變異的人引起騷亂。
她注意到大事不妙的時候,大家已經到處逃竄了。鄭鄭想要去坐電梯,結果電梯門口聚集的人群里也有人變異。
她正慌着,華章衝過來拉着她一起去走樓梯。
兩人下到五樓的時候,遇到了一個貼在天花板上爬行的男人,大批的喪屍跟着他,堵住了樓梯。
兩人只好又往上逃竄,最後被逼入了十一樓這個小房間。
那個中年女人是突然出現在房間裡面的,整個人一直發瘋尖叫,她們就合力把她綁了起來。
華章這時醒了過來,看到我帶着一個陌生的男人出現在這裡一點也不意外。
我從來沒見過她露出這麼沉重又疲憊的表情,像是經歷了什麼折磨,只剩下為數不多的精氣神苦苦支撐。
我這才想起來把包里的水和食物分給她們。
「哪裡不舒服?」
華章搖了搖頭,喝了口水。
我以為我們見面會抱頭痛哭一場,可現在情況顯然糟糕得多。
華章平靜的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希望一般,讓我不敢問什麼,也不敢有動作。
她眼神虛虛的落在礦泉水瓶上開了口:「我昨天下午畫圖的時候睡着了,夢見你在這個倉庫找到了我。一開始我還不明白怎麼回事。但是上到十一樓,進到這個房間的時候我就全明白了。」
躲進這以後,她強迫自己做了好幾個夢。
「變異的範圍是全世界。溫別,我們沒有父母了。」華章把我緊緊抱在懷裡,「但是沒關係,你可以救活他們。溫別,我們去找他們。」
我第一次見到她精神崩潰,華章很要強,總是目標明確,行動力拉滿,給我力量。
她崩潰的時候我也得撐得住才行。
對於父母逝世,我有一些心理準備。
「你說我能救他們是什麼意思?」
「你的異能不僅能夠讓喪屍不攻擊你,你的血能夠讓喪屍化的人保留神志。」
這一瞬間我第一感覺並不是能夠救回親人的欣喜,而是感到有些危險的不寒而慄。
我把外套脫下來給她捲成一個枕頭,擦乾她臉上的淚,安慰道:「今天天黑了,明天我們先回家,再做計劃。今天我守夜,你好好休息。」
我在心裡默默的盤算着,明天我改變我們兩個人的氣息,歐皇保護自己又綽綽有餘。
至於這兩個人,希望她們自己跟緊,不要出幺蛾子。
華章前半夜睡得熟,後半夜就開始擰着眉做噩夢。
看起來像是使用了異能,叫也叫不醒。
天有些蒙蒙亮的時候,我活動着酸痛的肩膀走到窗邊觀察情況。
一隻手突然印在了玻璃上。
我嚇了一跳,退了半步,歐皇敏銳的發現異常,走到我旁邊。
這隻手的主人露出了臉,是那個樓下遇到的男人。
他顯然也看到了屋內的情景,看到被綁着的女人時一下子貼近了玻璃,五官都印在了上面。
他用口型誇張的說:「原來你在這裡啊?」
被綁着的呆滯女人看到他以後,突然開始死命的掙扎。
他沒有試圖從窗戶進來,而是快速的爬走了。
事情眼看着不太妙,這個男人明顯和屋裡的中年女人有仇。
我給女人解開繩子,拿掉她嘴裡的布。好在她沒有尖叫,只是瑟瑟的看着我們,把自己蜷成一團。
華章從夢中驚醒,滿臉冷汗的拉着我就要走。我不明所以,但是動作麻利的拿起包,招呼歐皇開門。
但還是沒來的及,我們走到樓道就遇到了帶着大批喪屍過來的壁虎男,只好往上跑。
歐皇和華章並排,我被他護在身後,我的旁邊是鄭鄭,最後面跟着尖叫的大姐。
又跑到了熟悉的樓頂,趕緊關上了樓頂的大門喘口氣。
估計那個男人一會就能從外側樓體爬上來,不過這次沒辦法帶那麼多喪屍上來了。
暫時安全,華章也鬆了口氣。拉着我離那個大姐遠遠的。
「離她遠點,她在裝瘋。她叫朴川,十一樓的門是她把那個男的引進來之後故意關的。沒想到弄巧成拙了吧?被人家追的慌不擇路,把自己傳送到了死路。」
這是多大的仇啊?世界末日了都要殺了她。
朴川頭髮散亂,神情癲狂。卡其色的褲子小腿處能看到有血洇出——她被咬了。
她嘶吼:「他也敢要殺我?該死的是他。是他自己什麼都做不好才會被開除,憑什麼來怨我。」
我看到壁虎男從她身後的牆上爬了上來,神情陰冷。
我沒有提醒她,任由她被撲倒。明明我是看着她被撲倒了的,可是下個混亂的瞬間,她來到了我身邊,咬住了我的手。對了,她能傳送自己到別的地方。
她是故意的,故意被咬到。
裝作嚇到神志不清,但是被鬆綁以後也沒有跑,而是一直跟着我們。她聽到了我們的對話,想變成有神志的喪屍。
血液順着我的掌心流了下來。
歐皇嗷的一聲變成了一隻大狗撲了過來。朴川的腦袋差點直接被他踩爆。
我想看看喝了我的血的喪屍到底是怎樣保持理智,讓歐皇腳下留人。
朴川並沒有停止喪屍化,徹底變成了喪屍。
歐皇這一腳,保守估計她身上的骨頭也要斷幾根。但她完全失去了痛覺,扭曲着身體站了起來。
她的臉上失去了表情,或者更貼切的說,她失去了人性。
一直存在於她臉上的恐懼,對於自己保有神智的欣喜,甚至於喝到了血以後卑鄙的自得,通通都不見了。
「好餓啊。」朴川打量了我們一圈,壁虎男此時離她最近。
她卻向離她最遠的鄭鄭跑了過去,冷靜的趨利避害。
鄭鄭本來看着歐皇突然變身嚇得夠嗆,和我們也拉開了一段距離。此時被對她來說更恐怖的朴川追着,又下意識的跑向我們。
歐皇還在氣頭上,一腳把朴川踹遠,又向鄭鄭齜牙,警告她不要靠近。
朴川不成人形的爬起來,笑出了聲。
「我現在處在達爾文的樹形圖最上面,你們原來是社會中的工蟻,現在還是蟲子。」朴川挨最慘的揍,也要放大話。
壁虎男趁其不備,拖住朴川一起跳下了高樓。
朴川最後一句話聲音漸漸拉遠:「我等着你們的死訊。」
混亂結束,天也亮了起來。天氣和昨天一樣,明明沒有下雪,卻像是剛落完一場大雪。藍色的天透着灰調。
歐皇變回人形,華章要給我包紮他不讓,執意用他不靈活的小狗爪給我綁繃帶。
我心不在焉,眼睛總是不自覺的瞄着剛剛兩人摔下去的地方,感覺哪裡不對。
「沒有落地聲。」華章點了出來。
她說:「別在意了,他們一個能黏在牆上,一個能空間位移,死沒死都不重要。」
華章坐在地上翻出東西邊吃邊給我們講了她聽聞的前因後果。
「那個男的叫周安,朴川剛進公司就是他帶的。後來大老闆把朴川提了上去,兩個人發生了不少衝突。周安是有一次發燒加班暈倒了,磕到了腦袋,然後就不能說話了。」
我整理着手上的蝴蝶結,心裡有些迷茫。
也對,生活在人群中,要面對的當然不只是劫難本身。還有這些劫難的附帶品,這些脫下人皮的人。
「華章,你能看到我媽和叔叔阿姨在什麼位置嗎?我們去找他們。」
華章搖搖頭對我說她想岔了。
「你沒發現嗎?溫別。朴川雖然本身就是爛人,但變成喪屍以後,即使她留有神志,也不再是個人了。」
「溫別,你知道你的能力代表着什麼嗎?」
我知道,「新的智慧物種,一種以人類為食的智慧物種。」
華章:「對。你不能被任何人知道你的能力。野心家會想盡辦法讓你為他們製造軍隊的,即使一開始可能是為了清除喪屍。」
我下意識覺得不寒而慄的原因,就是這個。一旦被人利用,就是不堪設想的後果。
「那我們先回家?」
華章緊緊抱住我,像是在克服恐懼,又像是在傳遞力量。
她避開靠過來的鄭鄭,在我耳邊悄悄說:「我們不能再回去那個地方了。我看見有個男人,他有精神系的異能,可以控制喪屍。你和他結婚了,你幫他製造了很多軍隊,建立起了一個基地。」
是商以。
這個發展走向實在是太離譜了,但仔細推敲又不像是沒有可能。在他家的時候,我和歐皇不知不覺就被削弱了警惕心。
人還是要慫一點,遇事不能硬剛。我得跑。我們三個找個沒有人煙的地方,開墾一片地,也能活的很好了,回歸自然。
「商以,就是你夢見的那個人。他現在有控制喪屍在附近嗎?」
華章:「我不確定。」
「沒事,我們離他們都遠一點。」這個城市,人心險惡,危機四伏。找到了華章就好,我可沒有能力拯救世界。
世界可能還是要靠商以這樣的人組織起力量來拯救。這麼遼闊的天地,躲是肯定躲的開的。
我把房子的鑰匙給了鄭鄭,把她送到郊外的路上。商以想要建立基地,一定會聚集像鄭鄭這樣的年輕人。
我們三個一路走一路收集物資。
人類的機械也全都停了,地球的自清潔能力非常強大,不到半個月,繁星和銀河就夜夜出現在我們的頭頂。
華章偶爾會夢到商以。原來他是做供貨商的,手上有很多的物資,完全足夠他前期建立起一個基地。
他從鄭鄭那裡得知了我的能力,交代出基地的人找我。他當然找不到我,我又沒有故鄉情結,走的遠遠的。
陳重在基地門口做執行官,篩選每一個人有沒有感染。我其實看到了他只剩一半的母親。沒有讓鄭鄭給他帶隻言片語,就讓他把我當做不守信的人吧。
我們在北方的山上找到了一個半山別墅。這裡還有溫泉和開墾好的地。
我們三個裡面,歐皇是種地最好的那個——他會刨坑。
主要還是靠收集來的物資生活,季節到了,就靠大自然的饋贈。我們自己種出來的東西不是食物,是快樂。
這個世界遭透了,又好似重獲自由。
評論 0 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