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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冬日的暖陽里，外邊的街道上處處都洋溢着慵懶的氣息，讓人想情不自禁地伸出一個懶腰。中午是最暖和的時候，幾隻流浪狗趴在消防部的鐵門門口，一動不動，享受着一天中為時不長的日光浴時間。
「集合！」
可是消防部里突然傳來的一聲刺耳哨聲和喊聲，嚇得一隻狗兩隻耳朵都抽搐了一下，回頭望了眼後面火速集合在一起的消防官兵，又放心地睡了下去。
「哎。」一個瘦小的男生站在苗成岷身邊，用胳膊肘懟了下他。兩人站在最後面一排，教官一時半會還發現不了他倆的悄悄對話。
「待會你餵哪只？」羅林用眼神瞟了眼外面的三隻流浪狗，「我火腿腸買好了。」
苗成岷警惕地往教官那邊看去，不過他太高估自己的身高了，隊友們將教官整個人都完全擋住了。苗成岷這才放下心，回答道：「餵？我今天不陪你餵狗了哈。」
「那你要幹嘛？」羅林問道。
「用一下手機。」苗成岷跟他使了個眼色。
「咦～」羅林立馬懂了，一臉鄙夷道：「戀愛的酸臭味。」
從大學出來後，苗成岷還算幸運，被分配去了離母校還算近的U市。聽說苗成岷離學校不遠，明娟也放下心來，正好自己家最近因為家產被國家沒收，要搬遷，她就毫不猶豫地要求搬到U市去。沒辦法，父親被判了五年的有期徒刑，家中無主，只能依着大小姐的意思辦事了。
「小姐，請上車吧。我們要出發了。」
望着這麼一長條裝着家具的車隊，不知為何，明娟的心中升起一種莫名的惆悵。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大衣，轉身上了自家的賓利。
「司機，聽說明天你就不在我們家了？」等自家司機也坐上車後，明娟問道。
「是啊。」司機一邊點火，一邊有些惋惜地說：「誰知道明家會出這麼大的事啊，正好我的合同也到期了。接了大小姐你十幾年了，說實話，我還是有些捨不得的，唉。」
「無妨，我們家如此腐敗，這是遲早的事。」明娟坐在后座，眉心輕輕舒展開去，用自己的觀魂眼望着冬日下街邊行走的行人。他們面無表情的樣子和黑白相間的心靈像，像極了現在自己的迷茫，「就好好再送我最後一程吧。」
這是明娟大三的寒假假期，也是她和苗成岷開始異地戀的第一年。
「嘟——」
「嘟——」
電話聲響起，看到打來的人，明娟就已經開始笑了。她接起電話，沒等苗成岷說句「餵」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問候道：「你小子，還知道中午休息的時候跟媳婦打電話哈。」
「哎呀，不好意思嘛娟子，我不就今天早上沒發早安嘛。我錯啦。」苗成岷笑呵呵地靠在牆邊，望着遠處的羅林被三隻流浪狗圍着，向他乞食。
「哈哈，吃飯沒？我今天晚上應該可以到U市，要不我晚上給你訂個外賣？」明娟問道。
「不用啦，謝謝寶寶。」苗成岷說着，突然想起什麼，「你今晚到？」
「傍晚吧，六點左右。」明娟說，「咋了？」
「我們今天下午有個出警演習，要開消防車出來。」苗成岷和明娟都意識到了什麼。
「我們有可能可以見一面呀！」兩人同時在電話兩端異口同聲地答道。
明娟「騰」一下就從后座上坐起來，放下二郎腿，湊近着窗戶望着高架路下的城市，好像這樣就能望到自己心愛的人。
「那你能告訴我你到時候去哪嗎？我可以定位好來找你呀。」明娟開心得手指都是顫抖的，有些撒嬌般對苗成岷柔聲問道。
「別急嘛娟子，我也不知道終點在哪，不過，他們說會經過U市在51號公路上新建的人行天橋。」苗成岷說。
「經……經過啊。」一陣失望感襲來，明娟的眉彎緩緩落了下去，趴在車窗前愣神。
聽出明娟有些失望，苗成岷用非常寵溺的語氣安慰道：「沒事啦，等你來U市，我們見面不就簡單多了嘛。乖，麼麼麼。」
「咦～」門口的羅林不知是怎麼聽到的，回頭戲謔道，「麼麼麼～」
「嗯嗯。」明娟說道，「我到時候去那等你，你應該能看到我，嘻嘻。」
苗成岷回頭望了眼食堂，隊友們都已經吃好走出來了，他只得和明娟匆匆作別——再不去，食堂都關門了。
明娟運氣很好，今天高速的路上一路暢通，到了下午五點多，明娟家的車隊就已經到了U市境內。她讓裝家具的車隊先前往U市的爺爺家裡，自己則和司機一起將車停在了51號公路邊上，她自己一個人，抱着此時沒有消息的手機，一人孤單地站在天橋上，望着來往的車流。
車輛經過的呼嘯聲，反而更加襯托出明大小姐的賢惠氣質，安安靜靜的她甚至連頭都沒動過一下，晚風吹過少女的心弦，撥動的卻是她思念的長髮。來往的路人都會注意到這個美人，因為她舞動的長髮，蜷起的小手，併攏的雙腿，一動不動的樣子，已經默然嵌入了世界的畫卷中。
她就像聖女，身後是主的落霞，身前是自己在等待的全世界。
一個小時過去了，連天橋下的司機也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他發消息給明大小姐，希望能接她早點去爺爺家了。可是明娟看都不看一眼，她只是站着，等着。
一個半小時過去了。
「快了。」明娟心想着，「應該到了。」
剛想着，遠處的鳴笛聲突然驚動了她。明娟的心突然顫動了一下，她終於動了，兩隻手一下子就抓在了欄杆上，仔細眺望着遠處的公路。
「哎哎哎，幹嘛鳴笛啊？！」消防車內，教官趕緊走上前，喝問道。
「有個孩子說他女朋友在前面的天橋上等他，讓我鳴笛，看看她注意到沒。」司機解釋道。
還沒等教官說話，苗成岷立刻接上來說：「教官，前面天橋上站着的女孩是我對象，您就通情一次吧！」
「是嗎？」教官走到前面，天橋上確實站着個女孩。他理解地點點頭，拍拍苗成岷的肩膀，「給他按幾下就好了，別吵到其他車了。」
「成岷！」看清真的是消防車後，明娟立刻舉起手揮舞着，吶喊着，希望消防車上的愛人能看見自己。
果然，真正相戀的人，總是會百呼百應的。消防車開到一百米左右的距離時，開始交替使用遠近光燈，忽明忽暗着，在給天橋上這位女孩信號，順便還按了幾下喇叭。明娟捂着嘴，原地蹦跳着。她雖然看不到苗成岷，但是她相信那個和自己分開半年的愛人，此時一定在車裡看着自己。這麼久了，這是他們今年相距最近的一次。
「嗨。」羅林和車上的隊友們都望着天橋上苗成岷的女朋友，感慨道，「有愛人真好啊。成岷，好好珍惜啊。」
「我一直都很珍惜她。」苗成岷還沒說自己的女孩是什麼身份呢。他抬頭望着天橋上那個熟悉的女孩，在車裡伸出手，似乎這樣子，就能摸到明娟的秀髮。消防車已經為苗成岷開得很慢了，但是他的指尖還是很快從明娟的腦袋上離開了，接着，眼裡就只剩下天橋的底部了。
「別失望，小伙子。」教官站在苗成岷身邊，安慰道，「等你們成為體制內的正式成員，你們的假期會比現在多一點，到時候，就去找她吧，咱這又不是軍隊。」
「嗯，謝謝教官。」苗成岷扭過頭，說道。
等了半年，兩人終於能結束異地戀了。明娟趕緊跑到天橋另一邊，目送載着自己思念和傾心的車輛，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了她動人的眼眸與夜的天際線中。
這算是苗成岷畢業以後，兩人第一次見面了。
哪怕我們只能匆匆一眼就別離，可是我依然願意等你到再無別離。
半個月後，春節假期開始了。苗成岷所在的消防所也給了所有人七天的假期。這是苗成岷人生以來第一次沒有回家過年，他覺得自己未來還有很多次和家人團聚的機會，但是自己能和愛人明娟一起過年的機會真的很難得。這一年春節，他自己驅車來到明娟新家所在的小鎮，而這一年，雪下的很大，厚厚得積滿到可以淹沒雙腳的厚度了。
「我想堆個雪人耶。」苗成岷將明娟從她們家裡接了出來，兩人帶着一路的歡欣奔馳在雪中。停車後，明娟從副座位上下來，拉開苗成岷的駕駛位車門，主動坐到了苗成岷的腿上。兩人纏綿許久後，明娟攬着苗成岷的脖子，提出了這麼一個小小的請求。
「沒問題啊。」苗成岷微笑着。
「不過，可不能是普通的雪人。」明娟看着車窗外的雪地，「我要給我們的雪人做一個胡蘿蔔鼻子，還有……一對藍莓眼睛。而且要超級大，很大很大的那種！大到可以破吉尼斯世界紀錄！哈哈哈……」
苗成岷聽了，會心一笑——胡蘿蔔是自己最愛吃的蔬菜，而藍莓則是明娟最喜歡吃的水果。
「沒問題啊！」苗成岷抱着明娟纖細的腰，和她深情對望着，「我先幫你堆起來，旁邊有家便利店，你買點，我們去那個廣場堆一個超大的，好不好？」
那一天，兩人為了個人一走就可能會被路人一腳踹沒餓雪人忙活了一下午加一晚上。明娟覺得這樣還不夠，苗成岷第二天大早上就起來繼續堆，還告誡旁邊長椅上經常坐着的男孩千萬別來踢毀他們的雪人。那年除夕夜，苗成岷和明娟就圍在這個跟人差不多高的雪人邊上，一起坐在雪地上，依偎着，暢想着他們的未來。
「親愛的，你什麼時候娶我啊？」明娟問這個問題時，羞澀地將頭埋進了苗成岷的臂彎里。
苗成岷低頭，溫柔地在明娟的腦袋上吻了一下：「等你畢業或者考研了，我娶你，然後帶你去完成一切你想完成的心愿，好嗎？」
明娟的腦袋在苗成岷的臂彎里點了點，苗成岷淺笑着抬頭，望着那片今夕將屬於未來的夜空。那裡，光華璀璨，煙花閃耀，小鎮的恬靜搭配佳節的美好，將曖昧與依戀調配成了恰到好處的七分甜。如此充滿溫馨的世界，似乎在祝福他們——愛情，不會只停留在這一年的雪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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