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突然響起,打破了房間的沉寂。「女兒,今天是爸爸不好,爸爸不應該跟你吵架,如果不是爸爸說話衝動,我的乖女兒也不會遭這麼一場罪。」門外傳來劉長生滿帶自責的聲音。
劉望不禁抬頭看了眼牆壁上的鐘表,原來此時已經到劉長生下班的時間了,房間一片昏暗,自己竟一個人癱坐在地上思考了這麼久。
劉長生在門後等了一會兒,沒見劉望開門,以為女兒仍對昨天的爭吵耿耿於懷。劉望長這麼大,劉長生從未捨得說一句重話。今天情急之下說了些違心的話,劉長生也恨不得扇自己兩耳光。
可偏偏女兒最近又涉及了那件事……劉長生怕自己再不阻止,女兒恐怕會釀成大禍。
回想起爭吵時女兒委屈又震驚的目光,劉長生心裡滿滿都是職責與心疼,他不禁再次敲響了女兒的房門。「女兒啊,你還在生爸爸的氣嗎?我也不是覺得當記者不好,你有自己喜歡的職業,爸爸當然很為你開心。但是你看看你當的是哪門子記者,暗訪記者!哪有危險就專門往哪去,就非得當這個英雄是嗎?」
「英雄誰都可以當,但爸爸只有你這麼一個女兒啊!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留爸爸一個人可怎麼在這世上活啊!」劉長生見女兒仍然不理睬自己,開始用起了苦肉計,這是女兒生氣時劉長生常用的伎倆。
他們父女倆相依為命二十多年,劉望最見不得的就是爸爸將「死」、「活」等字眼掛在嘴邊。每當這個時候,劉望就會升起濃濃的悲傷,害怕自己真的與深愛的父親陰陽兩隔。因此,劉望再怎麼生氣,也會將怒氣拋之腦後,安慰爸爸他們倆都會長命百歲。
可這次,劉望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她仍默默坐在黑暗裡,仿佛失語一般,張口想說些什麼,最終又什麼都沒說。在她已知的線索里,劉長生雖無法確定是不是這麼多起綁架案的主謀,但大概率發揮了重要作用。
劉望無法接受,自己一向敬仰和愛戴的父親,竟然和綁架案扯上關係,而自己最近暗自調查的任務,正是這些離奇的綁架案!怪不得父親從她接到任務的一開始就百般阻攔,雖然她之前也調查過幾個案件,但父親也只是叫她多注意安全,並未向這次那麼異常。
門外,劉長生見苦肉計也無法哄出女兒,一下也沒了辦法,一邊焦急,一邊又控制着自己的語言,怕又像昨天那般說出令自己後悔的重話。
「我知道你很重視這幾起綁架案,也很想干出一番成績給電視台看,但這綁架案很明顯就是個連環案,背後的水有多深,你猜也能猜到啊!你知道的越多,危險就越大,到時候沒準連爸爸我也保護不了你啊。」
「想想幾年前,你當街就實名舉報了傳銷窩點,被壞人跟蹤找事了那麼久,爸爸那段時間是每天都為你擔驚受怕啊,你要是有什麼意外,爸爸沒臉去見你媽媽呀……」
「不過現在也好了,我聽警察局的人說王明揚已經承認自己所有的罪行了,這幾起連環案都是他做的,你這份調查任務也算是圓滿結束了,爸爸我呢也不用在為你擔心了。」
「誰說兇手就是王明揚了?」劉望一下子打開門,氣勢洶洶的模樣令劉長生嚇了一跳。
「哎呦我的寶貝女兒啊,你終於捨得出來了。」劉長生撫胸順了順氣,全身上下都透露着慈祥溫和的氣息。「快,出來吃飯吧,我特意從國外運來了你最喜歡吃的海鮮,昨天受驚了吧,趕緊吃點好吃的壓壓驚!」
「哼,叫你昨天氣我!如果不是你氣我,我至於一個人在荒郊野嶺下車,又至於被王明揚綁架嗎!」劉望跟着劉長生來到餐桌前,話里話外都是對劉長生的不滿,面上則是一幅齜牙咧嘴的樣子。
但劉長生知道,女兒這是早就原諒他了。
見女兒又恢復成原來和他相處時耍小性子的模樣,劉長生放下了一直懸着的心。過了一會兒,他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剛剛說,王明揚不是兇手?」
劉望正大口啃着糖醋排骨,嘴裡一時說不出話,只能先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決定了,自己以後不再插手連環綁架案的事情,我明天就跟電視台說,我不做這個新聞選題了,也免得你這把老骨頭天天記掛着我。」劉望一臉無所謂的模樣,仿佛真的對綁架案沒了興趣。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這只是緩兵之策,為的就是不讓劉長生慢慢放鬆警惕,自己才方便繼續調查這些事情。
劉望悄悄望向父親,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的雙鬢已經長滿了白髮,臉上的溝壑也越來越多,但眉目間還是一幅慈愛又溫柔的模樣。明明長着一張和她記憶中一模一樣的臉,但細細一看,又哪兒都不一樣了。或許……這就是歲月的殘酷吧。
她在心裡深深嘆了口氣,這樣一個慈眉善目的父親,她怎麼都無法和罪惡的拐賣犯聯繫到一起……
「好!這才是我的乖女兒嘛!」劉長生舒心大笑,往劉望碗裡投擲了幾塊他剛剛撥好的蝦肉。
劉望正欲提起筷子享受眼前的美食,忽然感覺到放在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她拿出來一看,是一份陌生人發過來的郵件。劉望正欲點開郵件,對面的劉長生又開始教育起來:「吃飯別老看手機,專心吃,不然對胃不好。」
劉望放棄了此時查看郵件的念頭,將手機往兜里一踹,找了個話題把看手機這事掩蓋過去,「寒文哥呢?怎麼不見他回家吃飯?」
提起他,劉長生慈祥的臉色變得有些不善,「他啊,他還有工作沒做完,今晚就不回來吃了。咱們吃,不管他!」
說罷,父女二人陷入了沉默。劉望心裡記掛着那封陌生的郵件,沒有心思思考其他的事情。劉長生也心事重重的模樣,悶不做聲地往劉望碗裡夾菜。二人沉默地吃完晚飯,便各自回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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