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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二妹要見何昱,是不可能的。
她在北疆,回不來。
高煥也不會放了何昱。
但有這個前提,高煥答應讓何昱寫一封信,或給一件信物,送於我二妹。
好讓她死得瞑目。
另外,次日去城樓,又換成我陪同。
當晚我把消息傳給阿嫻。
第二天,我和高煥站在高高的城牆上。
極目遠眺,青山綠水間,是城外的駐軍大營。
營帳旁邊,還有一大片桃林。
此時桃花漸開,遠遠望去,一片粉紅。
高煥問:「知道朕今日為什麼讓你陪同嗎?」
我搖頭。
已然被那些駐軍驚到。
阿嫻入宮時,說城外的駐軍不過七八萬。
可七八萬人,哪需要如此多的營帳?
「因為朕不想讓虞卿死在宮裡。」
我心頭猛地跳了一下。
「聖上什麼意思?」
高煥笑得陰森。
「朕的意思是,今日永壽宮會很熱鬧。」
永壽宮是高煥的寢殿。
今日阿嫻要去那兒找何昱。
接下來城外有什麼,我完全看不進去。
連天空意外飄雨,都沒感覺到。
我急着回去,想看看阿嫻如何。
可高煥不走。
還強行拉住我的手,讓我在雨里淋到午時。
從城樓上下來,我不顧一身濕衣,狂奔回宮。
卻在宮門口,看到迎接我們的阿嫻。
我以眼神訊問她,發生了何事。
她向我身後行禮。
龍輦上,高煥坐得像一堆石像。
許久,石像才抬了抬手。
阿嫻意會,向龍輦走去。
經過我身邊時,塞了一個紙團在我手裡。
回宮打開。
我手腳立時失去溫度,人如死屍。
「二哥已死。」
這是阿嫻的字條。
我不相信何昱死了。
他每一封信里,「吾安好」三字,都格外用力。
我還記得他說過的話。
「將來如果我去遠方,給你們寫信時,如果這三個字正常寫,說明我肯定不怎麼好了。」
「但如果我把力道加重,再把這個點這個橫給它挪一下,那才是真的好。」
何昱的信,明明每一封都是真的好。
他怎麼可能死?
阿嫻留在永壽宮,一夜未歸。
我焦急整宿。
次日一早便讓宮女帶上食盒往永壽殿去。
內官把我攔在門外。
說聖上和何皇后還未起身。
早朝的臣子已經在外殿急了,讓人過來一探究竟。
然宮門未開,誰也不敢貿然進去。
我在高煥寢殿外,等足一個時辰。
立刻差人喚來各宮妃嬪,和太醫院眾人。
為了穩妥起見,把朝中重臣和大內侍衛,一同叫到永壽宮前。
「去敲門。」
我吩咐高煥的內宮。
他瑟瑟發抖。
沒有上前,反而往後退。
我的目光掃過眾人。
所有人都往後退了一步。
瞧見沒?
這就是高煥身邊的人。
我大步上前,用力往門上拍。
門板震得「嗡嗡」作響,可裡面卻毫無動靜。
等不了了。
我抽了大內侍衛的寶劍。
一劍刺進門縫……
眾人與我一同湧進內殿。
滿室狼藉,桌凳床帳衣服,撒得到處都是。
裡面還夾雜着血跡。
可高煥不在。
阿嫻也不在。
人群頓時亂了起來。
有幾個人想趁機溜出去。
我大聲吩咐大內侍衛首領:「抓住他!」
我站上最高的台階,環視眾人:「今日誰離開永壽宮,格殺勿論。」
大臣與內官宮女,分成堆縮到牆角。
大內侍衛則分成幾路人馬。
有人控制永壽宮,有人去往宮門。
也有人出城去了。
我帶着一隊人,內心焦急,表面上卻不得不冷靜地在宮內找了一圈。
沒有。
兩個人像是從人間消失了,找不到任何蹤跡。
再回到永壽殿,我讓大內侍衛安排大臣去另一個院子。
宮女內官則關到偏殿去。
我獨自進入高煥寢殿內側。
人均八百個心眼的後宮,我不信高煥的後宮,沒個暗格或密道。
在外的面子已經做足。
我現在找到他,就算一刀嗄了,也不會有人知道。
只是要快。
我最擔心的就是阿嫻。
床板掀開,桌子挪走,撕下畫,敲掉磚。
我的目光終於落在一件玉壺上。
太過眼熟,以至於我在看到的瞬間,眼眶便熱了。
這是我十歲那年,阿嫻送我的生辰禮物。
我視如珍寶,時常帶在身邊。
高煥卻認為是何昱送我的,氣憤拿走。
我以為他早已扔掉。
沒想到會出現在這裡。
挪動玉壺,面前好好的牆,緩緩打開。
我面前出現了另一個空間。
一個與高煥寢殿風格完全不同的空間。
裡面全是關於我的物件。
有我們初定婚約時,我被迫送他的荷包。
有我入宮那年,封后禮畢為他繡的游龍腰帶。
還有平時我宮裡莫名丟失的小玩意兒。
甚至有幾套幼兒的衣服。
舊的。
是我兒子和女兒穿過的。
我的指尖發抖,弄不懂高煥得了什麼病,會這麼變態。
我絕不相信,高煥是心悅我的。
因為我最重視的家人,被他以各種手段傷害。
包括我自己。
拿這些無用的東西,珍藏於此,大概是作為戰利品炫耀吧。
噁心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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