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喪屍戰爭結束過去了二十六個小時
M市軍事基地中,士兵們早就在黑蒙蒙的冬日清晨里訓練了快三個時辰了,今天的天空莫名的陰沉,冰冷的空氣讓士兵們手裡的槍柄都捂不熱。排成方陣的士兵在操練場上有序行進着,偶爾能看到一輛軍車駛過通用道路,窗外的麻雀擁擠在電線杆上,瞥見窗簾里的被燈照着的人影時又乍然飛起,一切都是那麼平常,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大家的生活並沒有因為喪屍戰爭而多了些什麼。
病床邊,安曉天兩隻手搭在欄杆上,檯燈微弱地閃着光,將他的身影半印在了窗簾上。
雖然已經七點多了,可天還未完全亮,安曉天的臉像是被光影分割了一般,靠近室內的半邊臉微微亮着,而望向外面的半邊卻是淡淡的黑色,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他是所有戎星者中最先恢復過來的,畢竟他只需要恢復體力,裝甲交給以陳昊博士為首的研究團隊維修就好。
從清晨六點到現在,安曉天其實一直都在試着縷清自己的情緒。他覺得自己應該為他們打贏了而開心才對,但是,他感到更多的卻是一種惆悵。因為,人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他們戎星者聯盟打贏這場仗的意義何在。
沒有人認識他們,也沒有人會為他們歡呼鼓掌,好像他們打贏了是為了勾起人們的好奇心而不是為了保護人們的未來。安曉天嘆了口氣,他總覺得他們就像是一群小丑,供別人觀賞一般。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感覺一直都沉沉地壓在他的心中,他覺得自己需要向蔣焱上將尋求答案。
安曉天的手指交叉着,雙眼從下方的基地看向遠方的山巒,心頭五味雜陳。
「曉天?」
這一聲詢問,實在是太親切了。安曉天一愣,鬱悶惆悵的感覺立刻被拋到了腦後,他帶着期盼的笑臉轉過身,驚喜地發現劉宣已經坐起來了,正揉着眼睛,一副惺忪慵懶的感覺,像個只是剛剛睡醒的孩子般。
「老天啊,你可算醒了!」安曉天兩步就跨到劉宣的病床前,俯下身剛拾起他的手,劉宣卻好像如夢初醒般,一個激靈打開安曉天的手,全身往另一邊退去,左眼瞳孔中月光色乍現,手邊立刻拼裝起手炮對準了安曉天,喊道:「別動!你不是安曉天,我們在哪!」
「嘿,嘿!冷靜,納爾斯!冷靜!」安曉天趕緊也向後退去,舉起雙手以示沒有對他們沒有任何威脅。他知道納爾斯和劉宣同時甦醒了,只是劉宣可能沒有那麼多戒備,但納爾斯的記憶肯定還停留在之前的喪屍戰場上,再加上他來地球前常年在戰場,一下子有這種反應安曉天也不奇怪。他很冷靜地看着納爾斯的炮口,示意他放下,說道:「我就是你認識的那個安曉天,好嗎?我們打贏了,我們贏了。」
「贏……贏了嗎?」納爾斯聽到這話,這才冷靜下來,細細打量着安曉天,良久,才放下了對準安曉天的炮口,道歉道:「對不起,我以為我們還在戰場上。」
「呵呵呵,沒事,都結束了。」安曉天說着,放下雙手,坐在了他們身邊。
從一隻人眼和一隻月光色眼看得出來,納爾斯和劉宣現在同時在線。安曉天見他倆四處打量着這件病房,就和他倆解釋起來:「你們搭建天軌的時候昏厥了,後來,我和艾博合作,將氫彈送入了時空洞才解決了危機。而後來剩下的那些無靈喪屍,也被苗成岷解決了。可以說,大家都盡力了。」
「那其他人,都怎麼樣,沒有傷亡吧?」劉宣問道。
「聯盟里沒有傷亡,但是苗成岷的團隊傷亡很慘重。」安曉天如實回答道,「他的兄弟們只剩下一百多個了。」
「……」
劉宣的眼神黯淡了,他低下頭沉默着。還沒有面對真正的敵人就已經死傷了這麼多,這些從神域來的靈魂,還不知死後會去哪裡,只能願他們安息了。
兩人不知說什麼了,安曉天起身去給劉宣接了杯水,走來放下時,劉宣說:「說說其他人吧。」
「其他人……」安曉天思考着如何把情況說得樂觀一點,「秦偉山他身上有幾處抓傷,喬安姐沒事,陸莎應該是之前和車一起跑太久了,需要好好休息幾天,然後她的手腕為了救你被撕裂開了……」
「啊?」劉宣一聽是為了自己,慌了起來,「她不是有自愈能力……」
「你別急,總體大家都沒事的。」安曉天安慰道,「陸莎是恢復了,但如實講,她的手腕受了重傷,尤其是她的武器和手腕的神經連接處,被那麼一撕開,肯定很痛。」
「哦天……」劉宣抿抿嘴,「看來我得好好感謝她了。」
「確實,沒有她,說不定你已經從天上掉下來摔死了。」安曉天說,「所以等她休息差不多,還要帶她去醫療機構看一下,我們在想要不要削弱陸莎的痛覺,順便幫她恢復神經連接。她雖然能快速自愈,但是傷口被拉開的感覺肯定不好受,也會影響她實戰發揮。」
劉宣點點頭,沒有說話。
「然後,徐博士安全抵達了軍方庇護所,艾博則決定和苗成岷等靈屍們一起回到山林里。還有個女孩,還記得嗎?她被送進醫院治療了。」安曉天說,「完了。」
「曉天,我之前就在思考一個問題。」劉宣說,「要不要給徐博士量身定做一套戰甲?」
「像『烈鷹』那樣嗎?」安曉天問,「那要不,把『黑鷹』給他用?反正……哦不對。」他一拍腦袋,「黑鷹」裝甲和「烈鷹」裝甲一樣需要神經連接,徐亦誠能不能適配還是個問題。
「我也不是很需要這樣的裝甲。」
安曉天和劉宣正交談着,劉宣的病房門卻被輕輕推開了。徐亦誠站在門口,抱着一籃子的零食和水果,遲遲不敢進來,問道:「嗯……我能進來嗎?」
「徐博士!您……您怎麼回來的?進來吧!」安曉天喜出望外。他連徐亦誠後來去哪了都不知道,還在擔心徐亦誠能不能回到M市基地,而徐亦誠居然一天後就出現在了自己面前,這多少對他來說都很驚喜。
「呵呵呵,我就打了個車。」徐亦誠開玩笑道,將籃子放在了床柜上,「怎麼樣,劉宣,恢復的如何?」
「很好啊。」劉宣攤着手笑道,「我還等着您回來給我向蔣將軍請假出去吃飯呢。」
「哈哈……」徐亦誠低頭笑着,看向安曉天,「隊長,說到這個,蔣將軍去哪了?」
「我也不清楚,」安曉天搖搖頭,「按道理說,他們指揮室的人應該都回來了,但是蔣將軍一點消息都沒有。」
「奇怪了。」納爾斯突然開口道,「你們還記得那枚氫彈嗎,如果排除蔣將軍也批准發射的可能,那也就是說,那些指揮高層是沒有考慮蔣將軍的意見就將氫彈對準了我們的戰場……」
「你是說,蔣將軍可能因為持反對意見被採取措施了?」安曉天立刻明白了納爾斯的意思。
「很有可能。」徐亦誠也分析道,「我記得,氫彈在很遠的地方就被無人機解鎖投放了,有沒有可能就是蔣將軍強行奪取了氫彈的控制權,為我們爭取生還的可能?」
恍惚間,四人都意識到了什麼——沒錯,蔣將軍應該出事了。
「媽的,一群只會紙上談兵的東西。」安曉天憤憤不平道,「他們根本不知道氫彈投下去的後果!喪屍女皇的護盾根本就不怕那玩意!把我們炸了她還活着,那……一群沒腦袋的。」
「所以,現在得擔心一下蔣將軍了。」劉宣說。
「不。」徐亦誠說,「不止是他,曉天,我趕夜車回M市基地不是沒有理由的,因為我想給你帶條消息,而這消息可能會引起你的極度不適。」
「什麼消息?」安曉天倒是有些好奇起來,他的腦袋裡開始猜測起各種可能。
「有個人,現在在我這裡。他……」徐亦誠怎麼都不敢把這人的名字說出口,「如果沒有我,他現在又回到監獄去了。」
「誰啊?你說嘛。」安曉天對徐亦誠賣的這個關子很不滿意。
「就是……」徐亦誠擺擺手,最後還是一聲嘆息,說了出來,「良木齊,他在U市戰場的時候,和我一起逃出來了。」
「誰?!」
安曉天瞬間站了起來,滿臉震驚與懷疑。
「他……」徐亦誠看着安曉天繃緊的臉,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往下說,再次確認道,「良木齊,他和我一起逃出來了。」
安曉天扭過頭去,望着牆上的時間,隨後轉了回來,嚴肅地問道:「他現在在哪?」
「你先聽我說。」徐亦誠還想解釋,「之前喬安他們去救人質的時候,就和他在一起了。而且,是良木齊救了明娟!我的意思是,你先別急着把他送回監獄去!」
「你根本不懂,徐博士!」安曉天走上前,非常咄咄逼人,似乎這個名字激起了安曉天心中非常不好的記憶,手指指向牆邊說道,「這傢伙的名字就不應該再出現在我的耳朵里!你根本不懂,我親手擊敗了這個叛國賊,親手結束了我和他的恩怨,在國家沒審判他之前我說什麼都不會讓他出來,而且,他早就應該死了!」
「你冷靜一下,安曉天!」徐亦誠趕緊勸說道,他猜到安曉天肯定會這樣,「這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呢?我得先說清楚,良木齊當時是太着急了,他才選擇和蝰蛇合作的……」
「他殺了王陽晨將軍!」安曉天忍無可忍,大吼道。
徐亦誠被嚇得往後退了一步。劉宣趕緊爬起來,拉住了安曉天。
「對不起,博士。」安曉天捂着臉,努力冷靜下來,「我……我先擺明我的立場:我安曉天絕對不會讓自己的仇人得到我們的庇護,沒有條件。」
聽到監聽器里安曉天最後說的這句話,在幾公里外的一家小酒店裡,良木齊默默地閉起了眼,將監聽器放到了一邊的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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