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藍忘機準點醒來,本想像往常一樣,把魏無羨攬進懷裡好好釀釀醬醬一番,可一轉身,正撞上那雙熟悉的桃花眼。藍忘機有那麼點懵,瞟了眼窗外,天色尚早,是卯時沒錯,平常這隻貪睡的小懶貓可是要睡到巳時才願起的。
「藍湛,你醒啦!」
「嗯,今日怎醒得這麼早?」
「我半夜醒了就睡不着了。」
「再睡會兒吧,還有時間。」
「不睡了不睡了,我們快起吧,今日祭祖,不可誤了時辰。」
藍忘機心下瞭然,魏無羨是因為頭一回祭祖,激動得睡不着。這是魏嬰隨他回雲深不知處以後的第一個重陽,而重陽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祭祖。魏無羨原本覺着沒自己什麼事兒,打算就在靜室悶上一整日,但不想,藍啟仁前日特地吩咐藍忘機帶上魏無羨參與祭祖大典,還給了一套不知何時備下的藍氏禮袍,正是魏無羨的尺寸。不說魏無羨拿到禮袍時有多驚訝,藍忘機也絲毫沒有準備,不過道侶被家人接納,他自是歡喜的。
思及此處,藍忘機也醒了醒神,牽着魏無羨的手洗漱去了。
「藍湛,你們家祭祖都有那些人呀?」
「重說。」這是蹙眉不滿湛。
「我們家我們家!這不是還沒習慣嘛~唉,從前在江家,每次重陽祭祖,我都是在外頭看着,要麼就是帶上師弟們去蓮花塢外頭玩兒,從來沒參與過。」
藍忘機給魏無羨梳發的動作沒有停,他能感受到魏無羨的失落,但涉及到前世的江家,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其實,我有跟江叔叔提過,能不能也給我爹娘立個牌位,但是虞夫人知道後打了我一頓,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我既沒有爹娘的遺物,也不曾聽江叔叔說過任何關於我爹娘的事情,每年的清明寒食,重陽新年,我就只能衝着天地拜一拜。」
「魏嬰,我在。」
「嗯,我知道你一直在。」
「以後每年的清明寒食,重陽新年,我都會陪着你一起。」
「那可不得你陪着,我什麼都不會,萬一做錯了什麼,叔父肯定會罰我。」
「不會。」
因着是祭祖,魏無羨難得讓藍忘機給他梳了發冠,那頂碧玉冠是藍家太上長老在入族譜時送給魏無羨的,今日是頭一回拿出來戴上。穿上藍氏禮袍,配上這頂冠,魏無羨還真像是個土生土長的藍家人。
「走吧!」
「稍等,還差一物。」
「什麼?」
藍忘機從桌案上拿過一個長匣子,打開一看,是兩條正紅色雲紋抹額。藍忘機先拿過一條,鄭重地給魏無羨戴好,隨後才給自己戴上。
「嘿嘿,這下我可真的是藍家人了!」這是喜笑顏開羨。
「早就是了。」這是滿心歡喜湛。
「不過怎得不是白色?」
藍忘機的耳朵瞬間紅了起來,看得魏無羨還以為自己說了什麼調情之語。
「藍家禮規,新......新婦進門頭一年,儀典上需佩戴正紅抹額。」這是羞到不行湛。
「新婦?哈哈哈哈哈!」
「魏嬰,莫要笑了。」
「我可不就是你的新婦嘛!是不是啊,藍二哥哥,還是說......夫君?」
「.....嗯。」
藍忘機應得很輕很輕,但魏無羨還是聽見了,笑得倒在藍忘機的懷裡,捧着臉親了好一會兒才消停。等重新整理好禮袍,緊趕慢趕來到祠堂時,藍曦臣已經在了。面色雖不大好,不過願意出關理事,總歸是個好兆頭。
思索間,跟內門執事說完話的藍曦臣也看到了弟弟和新晉弟婿,笑着走了過來。
「忘機,無羨。」
「兄長/大哥。」
「無羨,你頭一回參與藍氏的祭祖,不必緊張,一會兒跟着忘機行事便可。」
「是,大哥。我不緊張,大典章程藍湛都和我說過了,我雖未祭過祖,但規矩都是知道的。」
「那便好。」
藍曦臣不再說什麼,繼續去確認一會兒大典的事宜,只是轉身前又看了藍忘機一眼,藍忘機隨即頷首。魏無羨以為是什麼他不能知道的事情,便沒問,若是與他有關,藍忘機自會告訴他。
辰時,祭祖大典開始。藍曦臣在主位,後面是太上長老、藍啟仁,往後是藍忘機和魏無羨並幾位嫡系長老,再往後依次是藍家的各嫡支旁系。藍氏最為重禮,所以整一套儀典章程都延用了數百年前的古禮,紛繁複雜,卻威嚴莊重。
魏無羨一改平日的跳脫,那般標準正式的儀態,看得站在後兩排的藍景儀驚訝不已,暗以為他的魏前輩吃錯了什麼藥。他哪裡知道,這祭祖是魏無羨兩輩子才等來的,自然認真得不行。
主祭結束,已婚的藍家人帶着自己的道侶去旁邊的小祠堂行私祭。藍忘機沒有告訴過魏無羨有這一章程,所以魏無羨被牽着離開的時候,還擔心地看了一眼藍啟仁,生怕被罰。
當他們來到小祠堂時,魏無羨才恍然大悟,眼眶裡瞬間淚霧蒙蒙。禮案上有兩塊新做的檀木牌位,上面的名字正是他的父母——魏長澤和藏色散人。
「小祠堂本就是供奉藍氏道侶親長的。」
「藍湛,是不是你......」
「是叔父。」
那一天,魏無羨跟父母說了很多很多話,但一直是笑着的,還告訴父母,自己有了一位世上頂好的道侶,要他們不用擔心。然而回到靜室,魏無羨卻撲進藍忘機懷裡大哭不止,不是傷心,是松下了潛藏最深的那根心弦,更是高興。在魏無羨心裡,祭祖從來不是一個儀式,更是一份憑證。他魏無羨,真的有家了。
「藍湛,謝謝你。我知你不愛聽,但我還是要謝謝你。謝謝你等着我,守着我,護着我,愛着我。我愛你,藍湛。」
「嗯。我也愛你,魏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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