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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許舟接下來將要敘述的情節，船上三人都瞭然於胸，無非是他和林葉的一夜苟且，被許文墨當場撞破。而後的故事，直到林葉死前，我們都已經在昨晚林葉聽說過，逃不出那一個版本，不同之處只是今晚站在許舟的角度看。
而我並不因為聽過一遍，就覺得這個故事索然無味，我想知道許舟的態度，以及他對許文墨、對林葉、甚至是劉雅，到底是怎樣的感情，她們在他心中的分量比重。
至於為什麼關心這一點，大概是因為女生的感性，總覺得心意比實際物質更重要。
不料，一直沉默着的婦人低喝一聲，「別說了！」
我和許舟都嚇了一跳，奇怪地看着這個躲在黑暗中的女人。
可能她是個有夫之婦，被林葉這樣的年輕女孩破壞了家庭，導致她對「小三」這類的角色十分厭惡，更有可能她就是因為家庭變故，想不開才來投河，我不由得這樣猜想道。
「這位女士，你——」許舟摸不清她的路數，求助似的看了我一眼，我聳聳肩，表示我和他一樣茫然。
「那小賤/人昨天死了！」婦人冷硬地說。
嚯！「小賤/人」都冒出來了，這愈發證明了我的猜測，所有的婚姻插足者在她眼裡都是萬死難書其罪的惡人。
「什麼！」許舟愕然愣在當場，蒼白的臉上有驚訝也有悲傷，這讓我心裡不太舒服，他目不轉睛地瞪着婦人，問，「你怎麼知道？」
「你去問老人家」婦人朝老者揚揚下頜。
許舟看向老者，老者抱着船槳，沒有馬上回應許舟，而是看了我一眼，隨後才說，「昨晚投河的，是個林葉的年輕女人。」
「這······」許舟的臉色愈發晦暗，他垂頭望着船身，良久沒說話，到了後來，甚至有淚水滾出眼眶。
「你就那麼在乎她？」我下意識地問。
問完又覺得荒謬，這干我什麼事，但就是心裡鼓脹得難受，像失去了一些重要的東西。
「她······」許舟哽咽難言，「我說不清，我們在一起生活六年，她又以情人的身份陪了我三年，我不是冷血動物，說不在乎是假的，我身邊的女人雖多，但真正從情愛里獲得的安慰，只有林葉給了我，我和劉雅做了十多年的夫妻，卻比路人並不親近幾分，我父母過世得早，我活了四十七年，真正能視為『家』的地方，真正能讓我休息輕鬆的地方，只有我和林葉住的房子裡。」
「可笑！」婦人冷哼一聲，「拋下妻女，把情人當家人，也只有你這樣狼心狗肺的男人才做得出來！」
我腦子裡叮的一聲，冒出一個離奇的想法，這位女士······該不會就是劉雅吧——不然她不至於這麼義憤填膺啊。
我看看許舟，又看看婦人，鼓起勇氣，問那婦人，「請問您貴姓？」
婦人沉凝片刻，嘴巴里吐出一個字來，「劉」
我嘴邊忍不住抽搐起來，好一場家庭鬧劇，敢情丈夫、妻子、小三，扎堆來跳河，這裡頭就剩一個許文墨沒來了，可惜她先一步跳樓而去，不然這四個人齊聚河底，屍骨齊全，怕是要糾纏到下輩子去。
我起身，拎起小馬扎坐到老者身邊，一邊觀望形勢一邊對老者說，「咱倆躲遠點，等會兒他們夫妻打起來，可別殃及無辜。」
老者低聲笑了笑，「你想讓他們動手麼？」
「哪能啊，都是拉架的，哪有人攛掇動手的，太不地道。」我嘀咕道，「誒您說，是不是許舟一上船，他們倆就認出對方了？」
老者搖頭，「沒有」
「是嗎？」我看着許舟和劉雅，許舟一隻手臂拄在膝蓋上，垂頭喪氣地望着船板，劉雅則是故意別開頭，不去看許舟，像個鬧彆扭的孩子。
船上的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因為你不想讓他們相認。」老者在我耳邊幽幽地說。
我打了個激靈，「開玩笑，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呵呵······」老者笑得十分詭異，詭異得我心裡發毛，不敢再看他，連忙轉移目標，問許舟，「你還往下講嗎？」
「既然林葉昨晚來了，我還······」
「可是你沒說你為什麼要自殺。」
「為什麼，因為發現這麼多年來所為之拼搏的目標根本沒半點意義，」許舟喃喃自語，而後問我，「林葉昨晚講到哪兒？」
「嗯——」我將林葉的故事大概跟許舟說了，「她怕你拋棄她，又怕別人的非議和法律的嚴懲，所以選擇跳河，之後呢？之後發生了什麼？」
「果然是她！」許舟攥起拳頭，「那晚，我接到學校電話，說小墨出了意外，當我趕到醫院時，小墨已經被推進了手術室，我苦等了三個小時，等來的是小墨的屍體，她靜靜地躺在冰涼的手術床上，滿頭滿臉的血，骨骼變形，臟腑破碎，我看着她扁扁的腦袋，五官錯位的臉，恍然覺得，這無聲無息地堆在手術床上的只是一攤碎肉，絕不是我的女兒小墨······」他臉色慘白，至今回憶起那一幕，仍讓他痛苦不已。
「將小墨安葬之後，我着手調查小墨的死因，一開始學校支支吾吾，不肯說明真相，唯恐承擔責任，但在我多方詢問下，終於知道了緣由。在學校貼吧里，在所有的師生間，在那所城市裡，在無孔不入的網絡上，小墨十二歲那年所遭受的奸/污傳得沸沸揚揚，甚至有多個版本，供那些心存惡意的人意/淫、精神猥/褻，我實難想象小墨在生前受到怎樣的流言蜚語，她是那樣自閉敏感的人，似乎除了自殺一種選擇，她再沒有別的路可走······」許舟一邊說一邊肩膀不住地顫抖着。
「緊接着，我僱傭專業人士查找帖子的發起人，那人很狡猾，使用新註冊的ID，但所謂專業人士就是有不同尋常的手段，他們很快查到那人發送帖子時所在的地理位置······位置，你們都知道了，就是我和林葉住的別墅里的書房······這時我才察覺，林葉不見了。我以為她是害怕逃跑了，如果這件事真是她做的，那麼害死小墨的，不止是劉君亮、所有流言的傳遞者、林葉，更有我的一份罪孽，我許舟活到這個年紀，無父無母，妻子離心，情人背叛，而我親手害死我的女兒，你們說，我掙下那麼大家業又有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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