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怡陷入了某種情緒中,自顧自說着,「談戀愛,說得真好聽,我要談戀愛會找你這豬頭相嗎,不就是不肯掏錢嘛,賤男人,想包/養還不想花錢,想哪門子的好事!」
地上的李離,一臉懵懂。
次日中午,劉文怡去上班,李衛民去看人下象棋去了,王素榮則去了菜市場買菜,家中只有李離一人,他在院子裡轉來轉去,無聊至極,拉開院門,到了巷子裡。
中午放學回來的孩子由家長領着進了巷子口,家長在前頭說話,孩子們在後面嬉笑打鬧。
鄰居孫大姐一抬頭,見李離悶悶不樂地蹲在牆根下,目光一亮,馬上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對身旁的大人們使了眼色,又扭頭招呼身後的孩子,「你們幾個,先去嬸子家玩。」
待孩子們溜進院子,幾個大人笑呵呵地來到李離身旁。
「阿離,幹什麼呢?咋不回家吃飯?」
李離抬頭看了眼圍在身前的婦女們,低下頭,悶悶地說,「媽媽不在家,沒飯。」
「幹啥去了?」
「買菜」
「欸,阿離,我問你,這兩天你媳婦又跟誰打架啦?」
「不知道!」李離有些不高興。
「咋不知道啊?你成天在家。」
「老婆認識了有錢人,我又不認識。」李離嘟囔着。
婦女們頓時興奮起來,「啥有錢人?」
「能管她的人唄,我又沒見過。」
「這是你媳婦跟你說的?」
「嗯,老婆說她要走了,跟有錢人走了,不理我了。」看樣子,李離很傷心。
嗨呀,這一家子糟心事要散夥啦!鎮子裡下午就傳出了這樣的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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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陰雨天,豆大的雨滴不緊不慢地打落在梧桐葉上,李離坐在濕濘的地上,仰着頭,望着陰雲密布的天空,澄澈的眼睛裡有些別人看不懂的東西。
雨天無人外出,家家關門閉戶,巷子裡雨聲瀟瀟,卻顯得靜極了。
巷子口出現一個女人,還是個年輕女人,臉上塗滿了脂粉,雨滴調皮,把女人的臉當作了調色盤,將脂粉肆意攪弄塗抹,女人仿佛全不在意,穿着緊身超短裙、銀色高跟鞋,踉踉蹌蹌地走進了巷子。
李離的目光從天空落到女人身上,蜻蜓點水般又落到了地上。
女人走到李離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挺大的個頭,渾身髒兮兮的,像個孩子似的在看螞蟻搬家,莫不是個傻子吧?也是,不是傻子,誰會在下雨天和她一樣無遮無攔地坐在雨幕中。
女人自嘲一笑,「喂,想不想和我睡覺?免費的哦。」
李離仰着臉,嘿嘿傻笑。
女人哼了聲,「真是個傻子!」,說着,脫下高跟鞋,赤腳踩在地上,蹲到了李離身邊,「傻子,你知道我是什麼人,打哪來嗎?」
李離沒吭聲。
女人自言自語,「我是個妓/女,初中沒畢業就被繼父趕出來打工,我上了別人的當,當了妓/女,但我不後悔,至少這樣我能吃得起飯,我當了八年的妓/女,剛剛知道我得了艾滋病,該死的艾滋病!操/他/媽的!」,女人往地上唾了口,斜看着李離,「你說憑什麼?我不偷不搶,靠自己的身體掙錢,我他媽對不起誰了,老天爺這麼坑我?憑什麼有些人生下來就能吃得好穿得好有學上,我就得受一輩子苦,還被人罵婊/子?他媽憑什麼!」
李離低着頭,仍不說話。
女人推了推他的肩膀,「喂,傻子,你想不想嘗嘗女人的滋味兒?」
李離頓了片刻,抬起頭,冷冷地望着女人,「不想」
六天後的傍晚,白色奧迪車停在李家門前,李承下了車,氣沖沖地走入家門。
王素榮在廚房做飯,李衛民在屋檐下抽煙,看到李承臉色不好,起身迎上去,「咋啦?咋這時候回來啦?」
李承掃過院子,「孫白回來過沒?」
「孫白?有些日子沒見了,咋了?又吵架了?」
李承嘆了口氣,煩躁地走到檐下,拉過板凳坐下後說,「不知道她發什麽瘋,悶不吭聲把兒子帶走了,就留了一條狗屁短信,神經病吧,草!」
「短信上寫啥?」
「說我幹了什麼我自己清楚,除非我把事情解決了,要不她就不回來了,帶着孩子自己過。」
「嘁,臭娘兒們,吃你的喝你的,還使性子,真他媽不知足!」李衛民罵了句,挨着李承坐下,「別煩了,她一個女的,沒爹沒娘,又沒啥本事,錢花完就回來了,你別找她,省得慣一身臭毛病!」
李承沉吟片刻,「我也是這麼想的,她一個人又沒工作,帶着兒子能跑多遠,我就等着她自己回來認錯,不然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一個多月後的晚上,李離抱着被子,望着掛斷電話笑意盈盈的劉文怡出神。
「看什麼?」劉文怡難得心情不錯地和李離說話。
「老婆好看」李離痴痴地說。
「算你嘴甜」劉文怡挑眉,擺正姿態,說,「看吧,多看兩眼,過幾天就看不見了。」
「為什麼?」李離眨着眼睛說。
「因為我要走了,有人專門為我買了房子,我以後再也不用過這種捉襟見肘的日子了,你以後也再看不到我了。」
李離聽懂了劉文怡的話,急切地說,「老婆不走,不要走。」
劉文怡搖頭笑了一下,「傻子」
深夜,萬籟俱寂,眾人安眠。
躺在地上的李離睜開眼,墨黑的眼睛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幾分鐘後,他爬起來,摸到床邊,墊着袖口,從床頭柜上拿到劉文怡的手機,翻開通訊錄,找到李承,編輯了一條短信發送了過去。
深秋的凌晨有淡淡的霧氣,巷子裡安靜極了,家家戶戶的院門緊閉着,突然,一聲刺破黎明的尖叫響了起來,李家院子的木門被人從內打開,衣衫襤褸的李離跌跌撞撞從裡面沖了出來,「死人——死人啦——」
老人少眠,常常天不亮就起床,在街上倒背着手活動身體的時候,聽到李離斷斷續續的尖叫聲,走了過來,「阿離,咋了?」
李離靠在牆上,驚恐地指着院門,「血——死人——都是死人——」
老人皺了皺眉,走到院門口,見李離住的小屋外,躺了一個人,天色尚昏暗,看不清楚,老人遲疑片刻,踏進門檻,走到那人旁邊,是王素榮面朝天躺在地上,胸前、肚子上,竟有凜凜幾個刀口,血滲出衣裳,流進了泥土······老人悚然一驚,顫了顫,忙蹲下身子,連聲喚道,「衛民家的,為民家的······」連喚了幾聲,王素榮都沒有反應,老人摸摸她的手,已經涼了。
老人晃晃悠悠地站起來,一抬頭,屋內慘狀險些將他嚇掉了魂兒。
「死人啦——死人啦——」老人衝出院子,挨家挨戶地拍門。
警車在天光微亮時來到了越鎮,此時,李家門前已經圍滿了人,一個個探頭探腦往裡瞄,一邊瞄一邊交頭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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