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了三年的初中住讀生活,經曆了初三這一年的拚搏奮鬥,她看上去沉穩了很多,眼神也比以往堅定了很多,看安少傑的眼神,不像小時候那樣充滿崇拜地放著光彩,也不像其她剛步入青春時的懷春少女那樣嬌羞。
她淡定的直視了一下安少傑一眼後,便低著頭,用手扯著屁股底下的幾根青草,想著心事。
“喂,安少傑,今天最後一天了,你能不能跟我們大家講一講,你的那個藍色日記本的秘密啊?”一片吵鬧聲中,突然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
吵鬧的場麵頓時安靜了下來,大家將目光都投向安少傑。
見大家的目光突然都看向自己,安少傑似乎有點措手不及,茫茫然像從夢中驚醒一樣地反應過來,他茫然地望著大家,“什麽事,怎麽大家都看著我?”
他難得在公共場合開口說話了,並且臉上還帶著淡然的笑容。
青嵐猛抬頭,朦朧的夜色下,臉上帶著笑容的安少傑給人一種夢幻和不真實的感覺。
當青嵐突然抬頭看向安少傑時,發現安少傑不經意間朝她這邊瞟了一眼。
僅僅就這一眼,如夢幻般不真實的一眼,突然降臨到青嵐的身上。
是的,這不經意間偷偷瞟過的一眼,是青嵐從兒時起就開始等待,等了整整十六個春秋,從童真等到年少,從年少等到青春開始萌芽,才等來的輕輕地一瞥。
青嵐的心猛然抽動了一下,曆練三年成長起來的,剛才還直視過他的淡然的眼神,瞬間土崩瓦解。
她慌亂地避開了他的視線,輕輕咬了一下嘴唇,將臉轉到一邊去,眼睛看向無限深沉的黑夜。
“快說說,你那個藍色日記本裏寫的人是誰?”還是剛才那位男同學的聲音,“說說你和你青梅竹馬之間的故事。”
那位男同學的話音剛落,一開始還充滿疑惑地看著安少傑,等著他公布答案的所有同學,當聽到“青梅竹馬”四個字後,目光一下全部轉向到青嵐的身上。
是的,在所有同學中,隻有青嵐和他是青梅竹馬。
坐在水泥球場地麵上的青嵐,眼睛仍迷離地看著沉沉的黑夜,她突然發現所有的人都在看她。
她將臉緩緩地轉過來。
“蹭”地一聲,坐在她對麵的安少傑突然站了起來。
剛才還掛在臉上如夢幻般的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怒目圓瞪,雙手握著拳頭,緊緊地盯著他對麵的青嵐。
青嵐無措的表情,有些愕然。他這是怎麽啦!這次我沒有惹他吧!
在座的人都驚呆了!仰著臉,目光齊刷刷地望著高高站著的安少傑。
尤其是剛才說話的那位男生,他不由自主地跟著安少傑站了起來。
“少傑,怎麽啦?”那位男生有些局促不安地交握著自己的手,站在安少傑麵前問道。
安少傑將目光從青嵐身上緩慢地移動那位男生的身上。
“你看了我的日記本?”他突然爆發性地怒吼道。
“我。我。我就中考前,好奇的翻了一下,我。我以為是你的筆記本,我。看你平時成績總是那麽好,在考試之前,想借來看看,沒。沒想到是你的日記本。”那位男生被安少傑憤怒的眼神嚇著了,結結巴巴地說道。
“你以後不要動我的東西。”安少傑吼道,但聲氣小了很多。
“沒有以後啦。”見安少傑聲氣小了點,那位男生身體放鬆了點,小聲地嘟嚷著,“以後你和你的林妹妹在縣一中讀書,我在哪兒還不知道呢。”男生羞愧難過的低著頭,腳蹭著水泥地麵。
這位同學的成績在班上一直不是很好,所以才這樣說。
“林妹妹?林妹妹?”向遠秋立刻抓住那位男生話裏的這個三個字,略帶唏噓地,故作疑惑地左邊問問,右邊問問,“不是情妹妹嗎?”
向遠秋故意將“青”字,讀成“情”字,還不時拿眼神瞟青嵐。
安少傑朝低著頭的那位男生看了一眼,他柔軟的態度讓安少傑想拿他發脾氣也不好意思了。況且中考這件事在當時他們的心中也算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情,一個坎,每個人對失敗的人都會心存善意和憐憫之心的。
安少傑的心軟了,但倔強的他從來不願意在人前表現出他柔弱的一麵來,雖然不再對那位男生說什麽了,但他也不願再回到他剛才的狀態中去,拿起墊在屁股底下的書,沒有再看其他人一眼,徑自走了。
他依然像一個刺蝟一樣!
安少傑走後,一群人尷尬了一會兒,過一會兒,有開始嘰嘰喳喳地慢慢喧囂起來。
向遠秋依然和其他同學好奇地打探著關於林妹妹的事情,並不時發出噓歎。
青嵐一個人坐在一邊,有些落寞。
關於少傑哥的林妹妹的事情,沒有人比青嵐更清楚。可是,聽著他們講著一些道聽途說而來的,不全麵的關於林曦的事情,青嵐想插嘴糾正,可是又無從插話。並且也沒有人詢問她關於林曦的事情,在他們眼中,仿佛安少傑和林曦之間的故事與她無關,她比他們還要局外人一些。
初涉青春,初嚐默默喜歡一個人的苦澀滋味,青嵐站起身,失落和孤單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中。
時間有時候像一個垂暮的老人,哼唧唧慢騰騰,有時候又像一個頑皮的孩子,一蹦就不見了影子。
等待中考分數的日子就是這樣,既希望時間飛逝,又希望時間能停留在某個時刻。
雖然青嵐知道,她考取一中是沒有問題的,同樣少傑一定也會考取一中的,他們依然會在一中再次相會。
但她同樣知道在縣一中,還有一個人,在等著與他們相會。
林曦,原諒我,我不是不想與你相會,隻是現在的你,現在的我,現在的他,已不再是兒時的你,兒時的我,兒時的他。
他是奔著你而去的,而我,是奔著他而去的,是奔著兒時你托付給我的囑咐而去的,是奔著兒時你對我的友誼而去的。那麽你呢?是否為著他而等過?或者等過我?或者是等著我和他?
7月上旬左右,等待已久的中考分數和分數線出來了,青嵐和安少傑都如願以償地進了縣城一中。
尤其是安少傑,以超出一中很高分數直接被一中錄取為實驗重點班,青嵐的分數需要開學報名後,再通過考試進行分班。
安少傑的成績在劉家村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畢竟在小山村裏能考靠近縣城讀書就挺稀罕的,更何況他考取的還是縣城最好的高中。並且,很多人都知道,進了縣城一中便意味著進了大學,進入實驗班便意味著進入重點大學。
所以這次安少傑不僅僅是給劉家村長臉了,更主要的是,白翠芬在劉家村人麵前的形象突然變得高大起來,他們看她不再感覺是一個有些哀哀怨怨,柔弱可欺的女人。
現在在村裏人眼中,她的柔弱是細致,是精確,並將這些都準確無誤地遺傳給了安少傑。她的不善言辭也變成了沉穩,在安少傑的身上體現出來了。她低眉順眼,不善交際,在村裏人眼中也成了優點,那是文靜,秀氣。
遺傳了她這麽多優點,你們看,安少傑成績又好,又帥氣。
總之,以前在村裏人眼中的被閑談的缺點現在都變成了優點,被村裏人誇耀。
當然,這些也確實是白翠芬一直以來的優點,當人們這樣誇耀她的時候,她淡淡一笑。她並不在意他們是誇耀她,還是貶低她,她心裏自有自己的判斷標準,自己有幾斤幾兩她心裏有數。
唯一能讓她開心得透進骨子裏的自豪,是安少傑考取了縣一中的重點班。
自從中考結束回到家裏後,少傑不像以前那樣每天緊張地埋頭看書,寫作業。他的臉上似乎從帶著淡淡的笑容。
白翠芬曾問過他考得怎麽樣?
“還可以。”少傑自信地回答道。
雖然白翠芬不知道“還可以”三個字,從安少傑嘴裏說出來意味著什麽,但看到他臉上沒有以往的陰沉,而露出了笑容,白翠芬就開心。雖然他的笑容依然不像其他孩子那樣,是開懷的大笑,隻是淺淺地看到嘴角揚起,眉角揚起,臉上泛著柔和的光。嗯,不僅僅是臉上,眼神都變得柔和了。
白翠芬想,他考得大概好可以吧!他的這些變化,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吧?
平時白翠芬很少過問他的學習情況,因為他認真的樣子就讓她放心。所以這次雖然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件比較重要的事情,白翠芬也隻是象征性地問了一下他。
她依然相信他,能把握好他自己的人生。
可是,白翠芬不知道,安少傑的這些變化不僅僅是因為他自信,他能考取一中,而是想到即將可以見到林曦,可以再次和她在一起。
果然,分數出來,他和青嵐都考取了一中。
除了安少傑給了白翠芬引以為傲的資本外,還有少敏。
雖然少敏不是重點高中,但在他們學校,她也是重點班級,並且成績也不錯。女孩子家嘛,能讀到她這樣,也確實是一件令人驕傲的事情。
所以,1997年夏天經曆的事情裏,不僅有中國人的驕傲,也是白翠芬家的驕傲。
但對於青樹生家來說,1997年夏天,可謂是喜憂參半。
喜的是,青樹生得意的女兒青嵐果然沒有讓他失望,考取了縣一中。雖然不像安少傑那樣高分直接被重點班錄取。但作為女孩子,青嵐也算是開了劉家村的先河。在劉家村,女孩子讀書的不多,更何況還進了縣城一中,也確實了不起。
憂的是,不爭氣的劉家偉高考名落孫山。
這是青樹生預料之中的事情,他倒沒有感到詫異和有什麽心理上的落差。
但讓青樹生生氣的是,劉家偉不僅沒有好好讀書,反倒學會了抽煙、喝酒、打牌,衣著怪異。
高考後回到家裏,他不僅沒有反省和慚愧,還每天跟著一群同學、朋友到處閑逛。青樹生讓他利用暑假時間在家裏好好看看書,九月份開學後再去學校複讀一年。
不成想,劉家偉手一揮,“沒門,我不會再去讀書,受那個罪的。”說完,連招呼都不打一聲,便跟著一群人鬧哄哄地出門了。
阿婆從房間出來,對著劉家偉的背影罵罵咧咧數落了一通,又轉身對劉秀珍說道:“都是你,平時寵愛的。”
劉秀珍白眼一翻,“怎麽又怪起我來了?”
“不怪你怪誰?”阿婆反問道。
“小時候不教育,長大了當然要翻翹。”阿婆接著說道。
“翻翹也不關我的事啊!那對麵那一家的孩子誰教育過他啊,從小就跟野孩子一樣,不也好好的嗎?”劉秀珍不服氣地說道。
“人家沒有教育孩子?你怎麽知道人家沒有教育孩子?人家教育孩子還要跟你打一聲招呼不成?”青樹生真不知道該和劉秀珍如何溝通,每次聽她說話就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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