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有惡意的。
難道你們都不明白嗎?
我扭頭,看見他們眼底的錯愕,老夏高高舉起的手,最後巴掌印卻落在了顧以承的臉上。
明顯那麼一愣,我看着擋在我面前的人,我的耐心全部不見了。
我推開他們,一路往樓下跑去,我啟動自己的車子往外飛馳。
臨走前,顧以承無力地跪在那兒,仿若我的話抽乾了他所有的力氣。
壓抑、不解、痛苦在他的眼裡來回交織着。
夏嘉易,你贏了呀。
接連過了好幾天,我都躲在自己的小天地里,隨後打開的手機里,我看到了很多未接來電和短信,裡面大多都是來自顧以承。
最近的一條在十分鐘前。
「我在你家門口。」
我打開門,就見他坐在階梯上,幾乎是聽見我開門的聲音同時抬起頭,受傷地望着我。
不知道是多久沒有刮鬍子了,整個人看上去頹廢不堪,我們對視了一會兒,我沒有讓他進來的打算。
「你有事嗎?」
或許沒有想到我是這樣的反應,顧以承垂下眼睛,粉色垂掛在眼角,像極了一隻受了傷的兔子。
上一次看見他這樣神情,還是我欺負他的時候。
因為他說:「我不會對姐姐產生討厭的想法,因為叔叔對我很好,他對我的愛意,比我親生父親更甚。」
顧以承從不在我的面前叫爸爸,因為我不喜歡他鳩占鵲巢的叫法。
他站了起來,靠近了我,「你,為什麼?」
下一秒也許就快哭了出來,我歪着頭,看他難過得不能自已的模樣。
好奇怪,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緒。
他嘶啞着嗓音,目光緊鎖在我的臉上,有些心煩,我說:「顧以承,你應該知道的。」
我只是利用罷了。
顧以承沉默了良久,他耷拉着頭顱,他跟我間隔不遠,近得我能聞見他身上的熟悉氣息。他的背脊直直地立着。
半晌,他握住我的手腕,用懇求的口氣。
「別離開我。」
我沒有辦法直視他的眼神,為什麼在我傷害了他之後,他能夠裝作沒有發生任何事,在我面前卑微地說,別離開我?
我感受到我被他擁入了懷裡,後頸處有溫熱的水滴,我一片僵硬。
「我,我沒關係的,可是你可不可以別不要我,姐姐。我錯了,都是我的錯。」
他真摯而熱烈的情感如潮水般湧向了我,他閉着眼睛親吻我,想要得到我的寵愛,他卑微地捏着我的衣衫,明明想要更進一步。
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我就要回應了他。
可……
「顧以承。」
他眼底隱隱存在着希望,好似等待着我的原諒。
我眼底帶着嘲諷,笑意不及眼底。
「你滾啊。」
但顧以承每天還是會來找我。
那天正好下起了暴雨,我告訴保安不要讓他進來,我站在透明的落地窗前看着他站在大門口處,被雨淋得像個落湯雞。
「你真的不打算讓他進來啊。」
靳靳端着一杯咖啡站在我的身後,看見如此舉動的顧以承輕嘖了一聲,我盯着雨幕中有些恍惚,但還是抑制住了衝下樓給他拿傘的衝動。
我面無表情地拉上了窗簾:「不了。」
那天起,我真的沒有再見到過顧以承了。
那段時間公司事情很多,我忙得天昏地暗,顧以承的事被我拋在了腦後,直到後媽找到我,讓我跟她聊一聊。
我自認我們兩個之間沒有什麼好說的。
「以承打算出國留學了。」
我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覺地顫抖了幾分,心底不知為何稍微刺痛了幾分,所幸很快就消失了,很快,快到我以為只是錯覺。
目光對上後媽銳利的視線,她面容平淡地看着我,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嘉易,我知道你恨我。」
她說得很輕鬆,好像她並沒有摻雜其中,經過這麼多年的生活,在這個圈子裡,她着實經歷過不少的風浪。
「我的兒子一向都很懂事優秀,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他這麼失控,不得不說,嘉易你很會找到利用的重點。」
沒有情緒的起伏,反而有幾分可憐的口吻。
我的心一點點地下沉。
「所以呢?你想讓我做什麼?」我不悅:「這東西就是你情我願,你兒子自己願意上鈎,關我什麼事。沒錯,我就是在噁心你。」
我語氣很沖,我報復顧以承,只不過是想讓她感覺到痛苦,可她坦然地坐在那兒教育我,在她的眼睛裡,我就像是個不懂的小孩子,自己的所作所為對她而言其實不痛不癢。
我不願意再跟她多說,拿起東西就沖了出去。
再次聽到顧以承的消息的時候,是他出國的消息,我一個人蜷縮在房間裡面。
因為痛經而在床上輾轉反側,我忍着痛意去吃了兩顆止疼藥,鏡子裡映出我蒼白的臉色。
以往這個時候,顧以承會提前備好紅糖水和發熱貼,在被窩裡緊緊地抱着我,時不時就會問我好點了沒有。
我在被窩裡久久沒有暖過來,半夜朦朦朧朧間向身邊摸去是一片空,這一刻,我才終於突然意識到,顧以承真的不在了。
靳靳說給我介紹個男人。
「夏嘉易,看看你這副樣子,難道你真的愛上了那個男的?」
靳靳恨鐵不成鋼地介紹了她的大學同學給我,本着應該多結交人的心態,我答應了一起吃飯,萬一就遇見真愛了不是嗎?
這個男人長得不錯,纖長好看的手正在給我夾菜,成年人的目光一向很露骨,我知道對方很喜歡我。
那種如狼一般的目光讓我不適。
不知道是不是嘗過了顧以承的陽光年少,我忍不住抗拒,透過這個男人,我始終會想起另外一張面孔。
突然,有個人從桌子邊經過,帶着熟悉的香味。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追了上去。
那個男人呼喚我的聲音被我拋在腦後,我追上對方的腳步。
「顧以……」
最後一個字卻戛然止住。
陌生的男人不解地掙脫開我的手,嘴裡碎碎念着恢復自己的步伐。
我錯愕地站在原地,腦海神經仿佛有一根弦斷了,不斷在叫囂着,我顫抖地摸出手機給那個原本躺在黑名單的人打電話。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差不多了。
我心裡這樣想。
外面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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