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告訴你,想要闖過這個十億的生存死亡遊戲,需要背負戀人或者朋友的死亡,你還會參加嗎?
答案是無解。
設計遊戲的公司是無恥而又聰明的。以金錢誘惑之,以生存遊戲之名欺騙之,最後以死亡遊戲展示於人前。
被誘惑,被欺騙,然後心甘情願墜入死亡。
就像是一場戲,同時也是必須接受的事實。
滿地的血色和絕望的背景成為徐暖今生最深刻的印記,而她知道,她還會見到更多。而在那更多的血色裏邊,甚至會有她熟悉的人。
鋪蓋地的黑暗即將讓她暈眩,身體顫抖了幾下後徐暖勉強穩住身體。她還不能倒下,她倒下了,何敏怎麽辦?她倒下了,秦耀傑怎麽辦?
都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了,不去見證結果,怎能甘心?
“傷心傷身,隻有你能幫助她了。”
當眼前變得清明過的時候,清雅的聲音也就傳到徐暖的耳裏。
顧澤已經側開了身子,讓那一幕再次印入徐暖的眼簾。
徐暖怔怔的看了眼顧澤,目光悲涼,快速的掠過後,徐暖走向何敏。
沒人會去介意衣服會被鮮血染紅,沒人會在意身上會不會有汙跡,當把那個微涼止不住顫抖的身體抱著的時候,徐暖才能看到何敏的表情。
絕望和空洞。
可以簡單的一言概之,反而更讓人心碎。
“阿敏。”
她隻能一遍又一遍的重複何敏的名字,什麽安慰在死別的時候都是多餘的,就連簡單的‘節哀’,都如同刀子,可以在千倉百孔的心上狠狠的紮幾下。
而‘有我在’幾個字,就是可笑的謊言,徐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否在這個遊戲裏活下去,她怕死,她可能會死。
這樣卑劣的承諾,要怎麽才能出口?
徐暖重複何敏的名字,何敏重複餘豪的名字,最後,還是受傷的何敏最先支撐不住累到暈倒,任由徐暖把她抱起來。
在顧澤幾人無言的注視下,徐暖安頓好何敏,讓她休息,還給她打了一針鎮定劑。
她願意何敏做個好夢,不要麵對現實,至少不是現在麵對現實。而她,作為在何敏和餘豪之間的局外人,應該就在這個時候麵對現實,讓滿目蒼夷的心,變得更加空洞。空洞了,才會不在乎,才會有走下去的力氣。
看到何敏睡著了,其他幾人才敢開始議論,聲音輕輕的,像是夜晚微風摩擦樹葉的聲音,有著刻意的溫柔。
“暖,現在該怎麽辦?”
唐靜姝匆匆掠過害怕的謝懷和作嘔的鄧茵茵,勉強壓住胃裏的翻騰,逼迫自己不去看那一灘血和那副殘缺的身體,而是直視著徐暖沒有血色的臉。
“斯人已逝,不管什麽語言都是蒼白的。隻是我們都在遊戲裏,隨時都有危險,應該先解決問題。”本是知情達理的唐靜姝以她的溫柔提醒徐暖。
“如何處理他的屍體?這兒野獸太多了。”
這的確是徐暖目前需要操心的。
離徐暖最近的顧澤清楚的看到徐暖眼眸中閃過怒火,變得粗重的呼吸也昭示著她的心情。
不過幾秒,徐暖就在其他人的視線中,‘蹭蹭’走到一個草坪附近,眯著眼瞧著附近的幾棵樹,然後不顧其他人的驚訝,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對著其中的一個方向,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
“這場戲你們看得很開心吧,真是好呀。你們到底是想利用我們來測試這個遊戲的可行度還是因為思想扭曲砸錢看笑話?不管是哪種,我一定會衝到遊戲控製室裏。”
一個人對著一個隻有幾棵樹的方向話,這個場景看上去很奇怪,但是他們都知道這個遊戲基地時刻處於被監控之下,就算他們找到所謂的監控設備,自己的一舉一動也是被監控室的人所知道的。
就在唐靜姝幾人懷疑係統,不,是遊戲控製室裏的人是否會回答徐暖的問話時,一個冰冷的經過處理的聲音響起了,第三批遊戲者對這個聲音一點都不陌生。
“徐暖,請注意你的用詞,我們公司是合法經營的正規公司,所有遊戲者都是按照法定程序簽下合同的。如果你繼續造謠生事影響到其他遊戲者,你知道你的下場會是什麽。”
不帶一絲感情的回答。
“是嗎?”徐暖吃吃的笑,眼眸裏的怒火是越燃越盛,臉上的笑意也就越發危險。
“我隻有一個條件,派人帶走餘豪的屍體,好好保存,直到我們通關結束。”
徐暖的語氣自然得像是在談論今的氣如何,而其他算是知道徐暖謹慎遊戲心態的幾人都是驚詫無比,沒人,敢和監控室的人談條件。與其他們是用金錢砸出來的遊戲,不如是用權勢製造出來的遊戲。
“不可能,這不符合規定,遊戲中,人人平等。”
係統的回答毫不留情,但是避開了徐暖所的下半句,關於他們幾人會通關成功的事情。
此後,係統便再也不話了。
這就是作為遊戲者的弱勢,他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被監控著,隻能按著遊戲係統的安排一關關的闖下去,就是像在屏幕裏盡情表演的醜。而反過來,他們至今無法知曉坐在監控室的人是誰,這個遊戲公司的來頭,這個遊戲的設計者是誰?
這是以金錢為誘惑讓人類在一場模仿自然環境的舞台上按照某些有才華有權勢有金錢的人的想法進行表演的遊戲。
徐暖對於係統的話報以沉默,視線落到蜷縮在樹下緊閉雙眼的何敏,又移到不遠處了無生息的餘豪,她的眼角開始酸澀。
她早就知道,那些人不會同意,不會示弱,不會憐憫,她早就知道的,她想做的,不過是發泄,而她連發泄的權力都沒有。
人的心,終究是不一樣的。
那些人真的可以坦然的坐在監控室裏看著一個人死去,一群人死去。
而她,都沒有安放自己朋友屍體的權力,任由心被撕扯著卻沒法從監控室的人那裏得到一點憐憫。
林子裏再次安靜下來。
第三批遊戲者沒有離開,也沒有開口催促,而徐暖隻是在何敏和餘豪兩人之間來回看著,不再有行動。
“顧澤,”良久之後,徐暖才肯開口,詢問一直站在自己身側的顧澤。
“你,燒掉他的屍體,把骨灰帶出去的可能性有多高?”
顧澤沉默。
過了一會後,顧澤才鄭重的回答。
“實話,很低,以我們現在的條件,就算是柴火點燃他的屍體,最後也隻是得到一堆混合物。”
“是嗎?”徐暖喃喃,“我該知道的。”
盡管因為在遊戲裏待的時間太長了,她有些模糊了自己的時間線,也就模糊了自己的記憶。但是她清楚的記得,戴正言整個人被蟒蛇吞掉了,沒有屍體。郭大富的屍體被白雪掩埋,將會永遠留在這個基地。
而餘豪的屍體,一定不能留在這,這是她唯一能做的。她想有一個可以安慰何敏的理由,也想給何敏一個繼續走下去離開這個遊戲的理由。她知道餘豪和何敏是因為金錢進入這個遊戲,她也沒有鄙視餘豪和何敏的理由。
日頭已經開始西移,再不過久就是傍晚了,他們一行人,一下午,都在這個地方。
過了一會後,沉思的徐暖就聽到鄧茵茵有些怏怏的聲音響起。
“補給站不是有立體櫃嗎?保存一副屍體是沒有問題的吧,也不會有野獸會攻擊到那的。”
徐暖猛然抬頭,和回過神來的顧澤對視一眼。
“我們應該是這一關的最後通過者,也不會再有遊戲者到達這一關的補給站,等到通關後就有資格要求公司取回餘豪的屍體了。”
上揚的聲調帶著沒法掩飾的激動。
“是個好辦法,”顧澤點頭肯定,往後瞥了一眼後,才看向徐暖。
“那你要和何敏商量嗎?還是現在就前行去找補給站。”
“現在就去,”徐暖一錘定音,速度很快的從背包裏拿出睡袋,“這兒的溫度不低,能早點找到補給站最好。”
徐暖邊給出自己的理由邊往餘豪的屍體那裏走,結果手中的睡袋被顧澤拿了過去。
“嗯?”徐暖不解的看向顧澤。
顧澤輕鬆閑適的揚了揚睡袋,卻朝著何敏努了努嘴。
“你照顧她,我來解決這件事。”
徐暖皺眉,想要開口拒絕,也許今後她會因為這事做許久的噩夢,但是,觸碰朋友的屍體不是一件難事。
沒等徐暖開口,大步走近的許航也開口,聲音平穩沒有任何的異樣。
“我和澤去就行了,你準備下,我們再趕會路再宿營休息。”
兩個寬闊的背影,在絢麗晚霞下,有著讓人安心的力量。
徐暖歪了歪腦袋,這是被同情照顧了嗎?
不需要,但是可以接受。
她已經很累了,沒有進食,因為傷心,她真的很想就此睡著。
她沒有睡著。
“謝謝。”
低不可聞的聲音。
回到何敏的身邊時,徐暖路過了神情厭倦的鄧茵茵身邊,也輕聲道謝。
在餘豪死去,何敏昏睡的時候,如果隻有她一個人,她不知道自己能否熬過去。
她是慶幸的,在此時此刻,有一群人陪在身邊。
心甘情願或是不情不願,哪種都好,她都萬分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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