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晚上,足以顧澤將這片水域翻個底朝,他很確定,昨晚湖底是沒有這個馬達的。
有發現總比沒發現的好。
顧澤在可能失去徐暖的蹤影的絕望中抽離出了一些理智,細細想著這個馬達的作用。
靠近馬達的時候,外邊的觸手就會攻擊顧澤,顧澤一邊躲閃著一邊觀察馬達的核心部位,發現那個地方與他平日裏看到的正常馬達是不一樣的。
稍稍遠離觸手,他開始回憶這幾日的遭遇。
從湖麵倒映不同人的人臉,到湖水沸騰,再到綠色觸手的攻擊,還有他入水後看到的是幻覺,而徐暖入水後消失不見。
遊戲能做到這一點,在技術上無疑是強悍的。
他突然想到徐暖對這片湖水的特殊體質,那麽思來想去,就隻有兩種可能性。
第一種可能性,徐暖在這片湖裏,因為特殊體質的原因她沒有出事但是自己是看不到她,她也看不到自己的。至於徐暖為何沒能上岸尋找他們,很有可能是,她受傷了,遭遇攻擊了,或者,已經死亡了。
想到死亡這兩個字,顧澤眼眸深處全是巨大的悲痛,在他還沒來得及為徐暖做些什麽的時候,徐暖死亡了,那麽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或者,從心髒那裏傳過來的巨大疼痛讓他覺得自己生不如死。
第二種可能性,徐暖不在這片湖裏了,她在哪?
不知道。
安不安全?不知道。
要如何找到她?不知道。
在得出一係列的不知道後,顧澤再一次看向了那個還在發動的馬達,能讓徐暖突然消失的技術,肯定是存在於這片水域的,這個突兀出來的馬達,到底是始作俑者,還是夜晚綠色觸手的源處?
他在這一點上糾結住了。
毀掉馬達的話,自己有沒有機會被傳送到其他的地方,遭遇到的,是失望,還是喜悅?
肺部的氧氣已經所剩無幾了,又到了要換氣的時間了。
顧澤又仔細的看了看那個馬達,想到昨晚那徹夜心扉的疼痛,決定賭一把。
特意帶下來比較輕便的折疊斧頭這會有了作用,顧澤拿著折疊斧頭憋著那口氣遊到了馬達的附近,不由分的就砍向了馬達的核心部分。
較馬達的其他部分而言,它的核心部分比想象中脆弱許多,顧澤下手也就更狠更快了,唯一不美妙的就是那些觸手突然像是發了瘋一樣,瘋狂的攻擊著顧澤。
將內心的悲痛和憤怒化為力量的顧澤哪裏還會顧及這些觸手,哪管那些觸手上邊的刺劃傷了自己的臉,手臂或是身體的其他部位,心裏就隻有一個念頭。
一定要找到暖,不管會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窩囊也好,厲害也好,在會失去心愛的女人跟前,什麽都不重要了。
顧澤是強拚著肺部殘留的那一點點氧氣把馬達給摧毀了。
大腦缺氧,而他在要失去意識的時候,湖底的水以非常的速度在消失,顧澤發現自己又能夠呼吸了,他也看到在摧毀掉的馬達所在地,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洞,在旋轉,很像電影裏用特效做出來的場景。
心裏不上是喜還是怕,顧澤緩緩的遊向了那個洞,一瞬間,他發現自己來到了另外一個湖泊裏。
現在所在的湖泊裏,光線十分的好,應該是湖水比較淺的原因,而湖底也沒有什麽馬達,或是顏色很暗沉的石頭植物,整片水域讓人感覺非常的舒服。
但是顧澤此刻非常的不舒服。
他就快要被淹死了,身上的傷口好痛,沒有找到徐暖很心痛。
憋足了最後一口氣,顧澤衝到了水麵,浮在水麵上大口的喘氣,而在他浮在水麵上的時候,他看到岸邊有一個背影,因為聽到水麵有動靜,而緩緩地轉過身來。
披下來的長發有些淩亂,杏眼裏有些迷茫又突然爆發出巨大的驚喜,唇瓣很幹躁,此刻在上下動著沒能發出聲音,皮膚還是那麽白,但是這會有那麽一點蒼白。
黑色速幹衣,橘色短袖。
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樣。
死去的心髒開始恢複跳動,從胸腔裏迸發出來的巨大的驚喜都要把他的理智全部都淹沒了。
在徐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顧澤已經飛速的遊到岸邊,又快速的爬上岸了。
“顧澤,你怎麽會…”
因為一個人待得太久的徐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被顧澤緊緊的抱住了,力道大得像是要把自己揉進他的血肉裏。
徐暖有些吃痛,想要伸手推開顧澤,但是她很快就發現顧澤身上的傷口,她很熟悉這種傷口,自己身上也有,是被不知是觸手還是鞭子上邊的刺所弄傷的。
在這個男人身上發生了什麽?
徐暖疑惑,依舊想要推開顧澤,然後又發現顧澤在顫抖,不是因為寒冷,她聽到顧澤在一遍又一遍的喚著自己的名字。
“暖。”
那樣的聲音裏飽含了太多的東西,有徐暖能夠聽懂的,也有徐暖聽不懂的,但是通過抱住自己顫抖的身體傳遞給自己的情感,她還是能夠察覺到的。
她隻是偶爾遲鈍而已,她該察覺出很多的東西的。
但是,有很多的事情是不能出口的,一旦出口,就回不到從前了。
聯想到這個男人曾經做過的事情,徐暖發覺,自己都能猜出在自己失蹤後他做了些什麽,她不知道他當時的表情和心情,她知道的是這個男人的心情。
她一個人待在這裏,沒有食物和水,沒有換洗的衣服,沒有武器,沒有方向,她又不敢一個人離開,抱著,可能會有那麽一個同伴會通過那個湖泊找到自己,解救自己的想法,在日光裏等待著。
在等待的這段時間裏,她的大腦差不多是空白的,沒有去分析遊戲,也沒有思念任何人,隻是在空無一物的發呆,任由著自己被無盡的孤獨所吞噬。
她早就發現了,自己想要在這個遊戲裏繼續闖下去,就必須要有一個執念,走下去的執念,無論是誰,無論對錯。否則,脆弱如她,肯定會在某一關某個角落,悄無聲息的死掉。
在大腦空白的時候,她沒有任何的執念,她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唯一能夠感受到的是自己的生命在逐漸的流逝。
那是一個隻有自己知道的恐怖驚險而又無能為力的過程,那是源自心理上的自我放逐和自我壓迫。
但是她被救贖了,是眼前的這個男人把她從深淵裏拉起來了,還是在這個男人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
徐暖的眼角有些發酸,她驀然想到了很久之前,張嘯曾經問過她的問題,她篤定而生氣的回答。
緩緩地抬起手,她有那麽一瞬間,也想要抱住眼前的這個男人。
隻是當她的手伸到半空中的時候,停住了。
冷靜的到來總是剛剛好。
“顧澤。”
徐暖放下手,輕輕的喚了顧澤一聲。
“放開我吧。”
她感受到的那股疼痛,也許遠不及眼前這個男人內心的疼痛,隻是,緣分會有一個先來後到,也會有一個,情深緣淺。
更何況,這些還隻是她不冷靜理智時的猜測,根本沒法算數。
徐暖在心裏暗自歎息的時候,顧澤鬆開了她。
望著那雙眼睛,滾在唇邊的話語又被咽了回去。
是顧澤先出口的。
“暖,我已經做好覺悟了,”她仿佛聽到了穿越雲層、清風和花海的聲音。
“我要在這場遊戲裏,以性命護你周全。”
她早就過了少女時期的真浪漫,千瘡百孔的心也早就不相信任何承諾,但是,有那麽一瞬間,她以為,這是世界上最動聽的話語,一定會實現的承諾。
她該相信嗎?不,應該是她能接受嗎?
她看到了那雙眼睛,倒映著自己無措茫然的臉,而那雙眼睛裏,溢滿了情愫,是星空,是大海,是溫暖。
她發現,這個男人,紅了眼眶。
這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為何她滿心酸楚呢?
沒法回應的心情嗎?
徐暖更加無措了,愣了愣的,才想到要幾句話表示下。
“顧澤,你…”
剩下的話語被堵上了。
緊緊貼著自己唇瓣的唇是滾燙的,很快就驅散了她身上的涼意,而她被一股溫熱而熟悉的氣息包圍著,她聽不到世間上其他的任何的聲音了。
有一隻手摟住了自己的腰,一隻手固定著自己的脖頸,對方在加深這個吻。
是虔誠的,是心翼翼的,溫暖得讓人眷念,讓人想要落淚。
徐暖感到空氣越來越稀薄,大腦的理智也在遠走,她的眼中也開始有了水光,隔著水光,她看到了顧澤緊閉的雙眼,顫抖的睫毛,和眼角的濕潤。
她都要沒法呼吸了。
因為心痛,因為沒有空氣。
越過顧澤的臉,她看到了藍白雲,她看到了曾經喜歡的花海,花兒在風中飄揚,她聽到了孩童們的笑聲,她以為,她去到了她想要去的地方。
情啊愛啊,為什麽要這樣折磨人呢?
曾經不斷的祈求,無數的呼喚,都沒能將聲音傳達到目的地。
而現在,她感受到了另外一個人的呼喚。
想要得到的,卻好像又得不到的。
是這個男人的心思,還是她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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