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三天時間,一扭臉就過去了。
早飯剛過,就聽到街上有「府門外三啊三聲炮,花橋起動……」的豫劇唱腔和隆隆的鞭炮聲、鎖吶鑼鼓聲。
我們這裡,這是迎親的標配。
十四年前,我無所牽掛和寄託,死都不怕。
但現在不行,我要惦念的事太多太多,也有很多人記掛着我。
任人擺布,嫁給這個半大老頭,要放在以前,我可能認了,如今,我對這個家,對他們徹底死了心,拿我換他們的所謂幸福和如意,絕不可能!
我順手把砌牆的瓦刀揣在身上。
院畔里鬧鬧嚷嚷,迎親的隊伍到了門口。
從外面鎖着的房門被打開,花嬸領着幾個人高馬大迎親的婆娘進來。
在這她們認知里,出了這個屋、上了花車,以後的事就由不着我了。
我被裹挾着出去、上車。
姓賈的老東西坐在我身邊眉開眼笑,還想牽我的手,花嬸把蓋着紅綢布的現金托盤遞到我媽手裡。
赤裸裸的交易!
這場交易中,我是籌碼!
迎親的車隊起步,鼓樂聲聲。
6.
一輛大G應面而來,不躲不避,直接頂在了迎親車隊的前邊。
姓賈的知道我的性子烈,不僅娶親的女眷人高馬大,還帶了好些壯漢。
看到有人氣勢洶洶堵路,他手下一個刀疤臉帶着幾個小弟沖了上去:「媽的,沒長眼啊,趕快把路讓開,別誤了我們賈老闆的吉時!」
對面大G車門洞開,四個皮膚黝黑卻壯碩如牛的大漢衝下來,人手一把一米多長的苗刀,就勢架在了刀疤臉等人的肩膀上。
我從衣服里抽出瓦刀,把窗戶砸爛,探出頭大聲喊出一種別人完全聽不懂的語言。
對面領頭的大漢逼退姓賈的手下,衝過來把我從花車裡抱出來。
圍觀的人群炸鍋,這橋段只有在電影、電視、短視頻里見過啊!
我娘成了唯一敢站出來的「英雄」:「你們是誰?憑什麼攔着不讓我嫁閨女?還有王法嗎?」
我「啪」地一聲把兩張大紅的本本摔在她面前:「你看清楚,他才是我老公!」
我從我哥手裡奪過電話撥通一個號碼:「是的,我是……」
回過味兒的老賈氣急敗壞,不停打電話搖人,他的小弟們也遠遠注意着我和身邊幾個黑金剛的動向。
大夯等四個人護住退到我的車邊,四把長刀寒光森森,老賈的一眾手下叫的喚實,卻沒有一個敢帶頭向前。
「報警,光天化日之下執管制刀具行兇!」
剛才被嚇得尿了褲子的刀疤臉着急忙慌撥電話。
「上去,誰把他們弄趴下,我獎5000!」老賈伸出一個巴掌叫囂。
一個黑塔樣的大個操着根電擊器沖大夯而去。
我怕大夯傷了人,也怕他被人傷了!
要知道,他們在山林里碰到野豬什麼的都是以命相搏的,就算村寨間有矛盾,動手的時候他們也是毫不留情。
黑塔手裡「滋滋拉拉」的電擊器杵過去,大夯一個側身,手裡的刀背敲在黑塔手腕上,電擊器落地,疼得他直叫媽。
「把硬火給我,我弄死他!」老賈惱羞成怒,沖身邊一個手下喊。
手下從車上取下一個網球包,包里竟然是把「五連發」(電視劇《征服》里孫紅雷和手下用的那種,俗稱「噴子」),槍在小弟的手裡嘩拉拉上膛,黑洞洞的槍口指向大夯!
我擋在他身前,卻又被他強勢拉開擋在身後。
有警笛聲由遠及近。
老賈的腦袋快仰到了天上:「我不管你們是什麼人、從哪裡來,還輪不着你們在安南撒野,你們打聽打聽,我老賈在安南是什麼名頭!
都抄傢伙,就像對付那些釘子戶一樣,該弄弄,該乾乾,出了事我老賈兜着!」
「你老賈是什麼名頭,說說看!是黑色組織團伙還是地痞流氓?」
警車停下,下來的人並沒有像老賈預期的那樣聽他調度、把這幾個天外來客控制住,而是拱衛着一個行政夾克向我走來。
「江女士受驚了!」行政夾克大老遠朝我伸出手。
我示意大夯他們收起刀,迎了上去:「陳縣……」
6
打兒子呀呀學語開始,我堅持教他普通話、並要求他和爸爸、媽媽說普通話,我給他講故事,以至於後來村里、周圍村里二十多個孩子都過來跟我學習。
我教他們算術、拼音還有英語,我給他們講大山外面的故事,要求他們回家和爸爸媽媽也講普通話。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這個被拐賣來的媳婦已然成了方圓幾十里最有見識的女人。
送兒子上小學後,我在縣城租了門面、倉庫,註冊了一個「雲霧山藤編藝術品有限責任公司」,利用雲霧山上海量的藤條資源,通過公司加農戶的方式開發了一系列藤編產品,並以其美觀、實用、養生、耐用……諸多優點、特點,通過互聯網引來了大洋彼岸的客商。
後來,我又招募了一批人做直播、短劇等文化產業。
六年下來,在文遠,我比縣長的知名度都高。
除了國資背景的企業,我的公司不僅是文遠的老大,就是在整個州都是響噹噹的存在。
——山民手裡不起眼的藤編被我換成了大把的美元、歐元!漂亮國、歐洲多個國家都有我們的的代辦!
整個文遠的經濟在我們的拉動下形成多個產業鏈、工業園區,省里的領導都專程過來做過調研。
離鄉十四年,我也想回安南看看久違的爹娘,順道炫一把、嘚瑟一回。
還有就是,老家安南牛角山上有取之不盡的野菜資源,我想投建一個野菜加工廠,利用現有渠道進軍海外市場。電話里和安南縣招商局聊了一下,分管縣長竟然直接帶隊去我文遠的公司做了考察。之後,安南縣縣長陳道功親自給我打電話,邀請我回鄉考察、商洽!
——三年疫情、房地產遇冷,安南也遭遇了經濟寒潮,而我的藤編藝術品公司每年創匯上億(美刀/歐元),而且,我完全有信心、有能力把安南的山野菜做大做強。
怕大夯扯後腿,我編了個理由一個人離開文遠,回了安南。
本來準備處理完家事再去見縣上領導,沒想到我這個家竟然成了讓我險些拔不出腳的泥潭。
大夯這個憨貨接到我用土語打給他的電話,帶着幾個兄弟晝夜不停驅車而來,甚至還帶了按規定只能在自治區才能帶的苗刀。
7.
我在安南投資建廠的事上了新聞,我爹娘又在村里嘚瑟了一回,我那個嫂子不再要求什麼車子、房子、三金、彩禮,痛痛快快嫁進了門。
他們輪着番兒給我打電話:外人咱不放心,讓你哥當廠長!還有我都不認識的七大姑八大姨請託着他們想進廠管事。
別說我的心狠,給了他們五十萬塊錢,我再也不想跟他們有什麼關係了。
老賈?
爛事太多,接二連三遭到舉報,涉及非法強拆、非法執槍、命案、強姦等,在裡面喝麵湯呢。
大夯他們?
跑了一趟丈母娘家,丟了幾柄苗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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