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到江家的時候,還只是從鄉下來的土包子。
穿着洗得有點泛白的連衣裙,拉着行李箱,小心走在江家大院的別墅區。
那是我最好看的一條裙子了,但還是和江家顯得格格不入,門口的保安都穿得比我好得多。
那天的太陽有點大,我停下來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
機車聲由遠及近,伴隨着刺耳的剎車聲,輪胎摩擦着路面,留下一道很長的痕跡,我被嚇得不敢亂動。
幾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將機車停在了我旁邊。
領頭的一個男生取下頭盔,饒有興致地打量了我幾眼,嗤笑一聲:「新來的?」
寸頭,脖頸上戴着一條銀色的鏈子,上面串着一個簡約的指戒。
明明有一雙看起來很溫柔的眼睛,卻因為他身上的痞氣,帶着一股狠厲的勁兒。
我看着他臉上輕佻的笑意,拉着行李箱的手加緊了幾分,小聲「嗯」了一聲。
男生靜默了幾秒,臉上笑得陰鬱:「大聲點,老子聽不清。」
他當着我的面點燃了根煙,將煙叼在嘴裡,靠在車上微眯着眼看我:「叫啥啊?」
少年對我有着明顯的敵意,但我向來性子軟,不大會生氣,我很認真地回答他:「唐小腆。」
他嘴角勾着壞笑:「你媽都要嫁進江家了,你還姓唐啊?」
我皺了下眉:「我只會叫唐小腆。」
少年挑了下眉,旁邊一個一直沒講話的男生突然對他調笑道:「你家新來妹妹,有點脾氣啊。」
少年看了我一眼,冷冷開口:「誰他媽是我妹,我媽就生了我一個。」
我後來才知道,那個不正眼看我,無緣無故對我有敵意的少年是這個圈子裡出了名的暴脾氣,江家小少爺江淮。
離經叛道,打架狠厲,桀驁不馴,用來形容他最合適不過。
當媽媽接過我的行李箱笑着問我這裡怎麼樣時,我下意識地隱瞞了今天的事情。
我挽着她的胳膊:「挺好的,這裡的人挺照顧我的。」
人人都說我走了大運,麻雀變成了鳳凰。
其實他們也沒說錯,我確確實實是從鄉下的小土包變成了人人羨慕的江家小姐。
但睡在柔軟的床上,我會不安,這裡的一切都在提醒我,我不屬於這裡。
可是我的媽媽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歸屬,我不能耍小性子。
她已經夠苦了。
在我還沒出生的時候,爸爸就在工地上出了事,因為資本方的貪心,連工人最基本的安全都不要了。
那場事故死了好多人,而我爸爸也是其中一個,卻被上面用錢輕易地掩蓋。
那時候媽媽大着個肚子去鬧過,但是最終無果。
所以,我一出生便沒有父親。
身邊的人都告訴我,要懂事,媽媽一個人養我不容易。
我一直都希望她能重新收穫幸福。
直到有天,一輛黑色的小轎車開進了村子裡,在大家好奇的目光下,停在了我家的門口。
從車上下來一個穿西裝的男人,他看了我一眼便恭敬開口:「請問是唐小腆小姐嗎?」
我點頭。
他笑了一下:「唐小姐,我是江家的管家,您可以叫我陳叔,你的母親馬上就要和我家先生結婚了,我是來接您去江家的,您以後就要在江家生活了,所以您可以現在看看有沒有什麼是要帶走的。」
我愣了好一會兒才點頭,媽媽要結婚了啊。
於是,便有了今天這一幕。
江淮不待見我,他也接受不了我的母親,但我不怪他,因為我能看出他藏於外表下的不安。
他應當也是害怕的,害怕自己是否會成為多餘的那一個人,我能和他感同身受。
江淮和我一樣,家庭都不完整。
他的媽媽在生他的時候難產去世了,在他的成長中,沒有媽媽這個角色。
而他用不服管教的外表來掩飾自己的孤獨,江叔叔生意做得很大,便沒有時間去關注江淮,等他發現時,他們的關係已經很難癒合了。
但江叔叔和媽媽重組家庭,從他們相愛的故事中,我能看出這是他們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我和這個小惡霸將會成為一家人。
所以,以後,江淮的身邊會有我的陪伴。
不管他脾氣有多不好,他都是我的哥哥,我是他的妹妹。
媽媽叫我用愛心感化他,我看了眼正一臉冷漠上樓,然後將門摔得巨響的江淮。
嗯,這將是個持久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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