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森緩緩走進浴室,心跳依然有些急促,但隨著他打開蓮蓬頭,熱水傾瀉而下,蒸汽很快彌漫開來,將整個浴室籠罩在一片濃霧之中。霧氣像是一層柔軟的薄膜,將他與外界隔離開來,仿佛這片狹小的空間是他暫時的避難所,不會被任何外在的干擾觸及。
熱水嘩啦啦地流淌而下,衝擊著他的肌膚。水流的溫度極高,讓他的皮膚瞬間泛紅,像是被炙烤一般,但這並沒有讓他感到疼痛,反而是一種難得的放鬆。他閉上眼睛,讓水流滑過他的肩膀和背部,滾燙的熱水似乎將所有的壓力與驚恐一點點沖刷掉。
他喜歡這樣的高溫,這種刺痛的熱度讓他感到真實,彷彿能夠將所有的疲憊與恐懼一併沖去,留下的只有身體的舒緩與放鬆。每當水流擊打在他身上時,那種溫暖的包覆感讓他彷彿被霧氣緊緊擁抱著,心裡的煩躁和不安也隨著水流漸漸消散。
這也是為什麼索菲雅不喜歡和他一起洗澡的原因。她總是抱怨他的水溫太高,像是洗在火爐裡一樣,每次嘟囔著說「你是怎麼忍受這種高溫的?」而伊森總是笑著回應她,說這樣的水溫才真正讓他感到舒適。
他站在熱水中,讓水流不停沖刷著自己,霧氣愈加濃重,身體的每一處肌膚都被高溫包裹著。這一刻,浴室裡的世界似乎只屬於他自己,那些剛才經歷的恐懼與詭異的景象在水流的熱度中逐漸淡去。
伊森靠在浴室的牆上,任由滾燙的熱水沖刷著他全身,水流沿著他的肩膀滑落,重重打在地上,蒸汽繚繞在四周,幾乎將他完全包圍。他閉上眼,額頭抵著冰冷的瓷磚,身體感受到高溫帶來的壓迫感,但他依然沒有停止沖洗,仿佛這樣的劇烈刺激才能讓他保持清醒。
「我到底怎麼了?」伊森在心裡不停地問自己。剛才看到的那張扭曲的臉——那張本該屬於索菲雅的臉——為什麼會變得如此詭異?為什麼他的腦海中會浮現出那種場景?他一向是個理性而冷靜的人,這些年來他幫助過無數有著各種精神困擾的病患,但自己從未受到影響。然而,今晚的經歷卻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惑與恐懼。
「是不是我共情克里斯托弗的遭遇太多了?」伊森思索著,試圖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他回想起克里斯托弗在診間中那充滿絕望的描述——關於那張臉,那詭異而扭曲的笑容,仿佛來自某個深不見底的黑暗。他從來相信共情是他治療的強大武器,能夠真正幫助病人打開心扉。但此刻,他卻開始懷疑,自己的共情是否已經走得太遠,甚至影響到了自己的心理狀態。
「難道是我過於投入了?」伊森的思緒不停翻湧著,他的雙手突然用力地搓揉著自己的臉,試圖用這種方式把心中那些不安和恐懼抹去。指尖劃過他的臉頰和額頭,力道越來越重,彷彿想要將所有的雜念和幻象都從皮膚下剝離開來。然而,無論他如何用力,那張臉,那詭異的扭曲面容,依然在他腦海深處不斷浮現,無法被抹去。
伊森喘著氣,水流依然源源不斷地從頭頂沖下來,打在他已經泛紅的肌膚上。他試圖冷靜下來,告訴自己這不過是一場錯覺,是精神壓力過大導致的幻覺。然而,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卻不斷地告訴他,這不僅僅是幻覺。那張臉,已經深深嵌入他的腦海,像是一個無法擺脫的夢魘,無論他怎麼做,都無法將其驅逐。
「我必須冷靜下來。」伊森心中告訴自己,試圖控制住逐漸蔓延的恐懼,但他的手依然不自覺地握緊,呼吸也越來越急促。那張詭異的臉,無聲地在他的視線中浮現,伴隨著無盡的黑暗,成為他無法逃脫的陰影。
伊森狠狠地關上了蓮蓬頭,滾燙的水流戛然而止,浴室裡的蒸氣依然四處彌漫,厚重得像是凝固的雲霧,將他的身體緊緊包裹住。白色的霧氣在他周圍盤旋,讓他感覺自己像是在一片虛無的世界中,與外界隔絕開來,這狹小的空間成了他唯一的庇護所。
他深吸了一口氣,濕熱的蒸氣伴隨著水珠從他的肌膚上緩緩滑落,但內心的緊張和不安依然無法消散。伊森像是困在某種無形的牢籠裡,想要逃離,卻無法找到出口。他低頭望向地面,水珠滴落在瓷磚上,發出輕微的聲響,彷彿在提醒著他,自己依然在這裡,依然活著。
站在浴室中央,他的腳步有些沉重,步伐緩慢,像是每走一步都要用盡全力。最終,他來到了鏡子前,蒸汽將整個鏡面覆蓋得模糊不清,映照不出任何形象。那片模糊的鏡面像是隔著一道看不見的屏障,讓他無法清晰地看見自己,甚至讓他懷疑自己此刻的存在是否真實。
伊森凝視著那層覆蓋在鏡子上的霧氣,心跳依然急促。即使在這蒸汽環繞的狹小空間裡,剛才那張詭異的臉依舊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那張臉扭曲、詭笑著,彷彿深埋在他的記憶深處,像一條潛伏的蛇,隨時會從陰影中再次冒出來。
他頓了頓,伸出手,指尖觸碰到冰冷的鏡面,感覺到一股冷意從玻璃表面傳來,與他仍然滾燙的肌膚形成了強烈對比。他深吸一口氣,用力地擦拭著鏡子上的霧氣,手掌在鏡面上來回移動,直到露出一小片清晰的區域。
這時,他的心跳加快,內心一股莫名的恐懼再度涌上來。他知道他將要面對什麼——面對那張可能再度變得詭異、扭曲的臉,但他必須確認。他必須知道這一切是否真的只是幻覺,還是有什麼更深層的原因在困擾著他。
他的視線逐漸上移,終於定格在鏡子上,那片被擦乾的區域映照出他自己的臉——是那張熟悉的臉。
伊森愣住了,雙眼死死盯著鏡中的倒影。他的臉依然是那張屬於自己的臉,眼神裡帶著些許疲憊,濕漉漉的頭髮凌亂地貼在額頭上,鬍渣也未曾打理過,顯得有些狼狽。但,這張臉是正常的,是屬於伊森的臉。他深深凝視著鏡中的自己,沒有扭曲,沒有詭異的笑容,沒有那股令他心驚肉跳的邪惡氣息。
他的身體輕輕顫抖了一下,然後慢慢鬆開了那緊繃的神經。終於,他確認了,這一切真的只是幻覺。那張詭異的臉並未出現在鏡中,眼前的自己依然真實,依然是他所熟悉的模樣。伊森閉上眼,鬆了一口氣,像是終於從某場艱難的戰鬥中勝利歸來。
他睜開眼,重新看向鏡子裡的自己,確認那張臉依然是正常的。他的呼吸開始平穩,心跳也漸漸回歸正常,胸口的壓迫感慢慢減退。剛才那股無法抑制的恐懼彷彿隨著水流一同被沖刷掉,留下的只有疲憊與解脫。他站在鏡子前,感覺像是剛剛贏得了一場重大的比賽,心中充滿了如釋重負的感覺。
「只是幻覺……只是一場幻覺……」他低聲對自己說,聲音輕柔而沙啞,像是對自己的一種安慰。他喘著氣,內心那股張狂的恐懼終於減弱了一些,像是在心靈深處鬆開了一根緊繃的弦。鏡中的自己依然平靜,雖然疲憊,但終於從那場混亂的驚恐中走了出來。
伊森輕輕一笑,雖然笑容裡仍帶著一絲勉強,但他感覺自己終於掌控住了局面,至少此刻,恐懼已經被壓在心底,沒有再揮舞它的黑暗利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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