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存在於每個人的生活中,可能會帶來痛苦,有可能會給我們時間幻想什麼,或許是和某人即刻的相會,或許是期盼着得到昔日渴望的東西,亦或許是對親人的思念,這些具體的意向或許正是我們希望看到的,哪怕他只存在於短暫的夢中,也是對循環往復的生活里不可缺少的。
也有一句話,那只是一場夢而已。
或許這個破天荒下着大雨的晚上,對於染行來說是格外難熬的。雖然安七已被安排在染行屋子裡的另一個隔間,日夜看守,送飯的任務則經過夢江的手令傳遞給了藍桉,但是似乎有什麼事情在安七的不知不覺中奪走了染行才建立起的自信,那宛若行屍走肉的表情也在他的臉上有了死灰復燃的跡象
安七顯然累了,呼嚕聲十分響亮,而受命送飯的藍桉,也只是簡單的把飯遞給染行,並未多說什麼,便不留痕跡的去了。
而此時的染行,正在夢裡進行着什麼難熬的鬥爭,似乎和那天的空擋中所聽到的有着關係
那天,染行病不認識的黑衣人來到了他的屋子,伴着門外幾次倒地的聲音,帶着一股並不友好的空氣降臨在了正在吃飯的染行面前
「什麼人!」染行處於警覺,立刻收起來自己潦草的信件,聚起元氣對着這個並未謀面的陌生人
令他詫異的是,黑衣人的面紗中居然淺藏着和樓月如此相近的一雙眼睛
「怎麼,這時才想起道歉的事情嗎?」黑衣人似乎意識到了染行眼中看到了什麼秘密,便用元氣打碎了油燈,整個屋子一片漆黑,不過黑衣人似乎並沒有接近他的意思,似乎只是來傳話
染行一愣,這人怎麼知道自己要道歉的事情,莫非是樓月的什麼親戚?不,這裡是禁令之地,除了安七和紫苑老師,游龍老師,別人不可能進來,眼前這個傢伙是如何來到這裡的?
黑衣人似乎意識到自己忘記了一些台詞,隨即咳嗽一聲,頗有幾分神秘的說了幾句,自己是來和他說說話,沒有別的意思,至於道歉的事情,他並不在意,因為需要這個的人已經不再需要了
這話瞬間刺痛了元氣就在手中的染行,「你在說什麼有的沒的,違法統領的禁令來到這裡,不會有好下場」
瞬間抬高的音調讓黑衣人大笑,冷笑着反問染行,這些已經睡着的人會知道今天的事情嗎?或許來的時候,自己就已經讓所有可能知道這件事的傢伙不復存在了呢!
染行並不願意接受這晴天霹靂,既然是出於真誠的道歉,樓月一定會接受,我是一名俠客,這樣做是為了換回大家的接受,我不失一個隨手傷人,濫用力量的人!
黑衣人則淡然一笑,站在原地告訴了染行一句他意想不到的話:「不,道歉已經沒意義了,因為事實擺在那裡,如果道歉就能得到原諒,那麼多人都試着把真心掏給別人,有的為了紅顏一笑,有的為了將息苟活,你為了什麼?為人心留傷,一紙致歉便能挽尊,挽留傷者,你覺得可能嗎 ?」
染行楞在原地,這書並不是自己願意聽到的,他知道樓月正在康復着,也知道她急切的詢問安七自己的事情,他還知道那不僅是黑衣人隨口幾句話就能打破的事實,可這事情來的怎麼就如此突然和巧合呢
「不,不去嘗試怎麼知道呢?我不相信真誠難換真誠,我也不相信傷人者不會被對方原諒;坊間兩個世仇的國家,都有一國之尊在被傷的一國之碑下三叩首,獻上國禮來換取周邊一眾小邦的尊重,為什麼凡人不可以效仿?」染行自信的搬出自己在坊間的聽聞來回擊這個無禮的傢伙,哪怕自詡樓月的親友,也沒有資格在道歉者真正的行動之前把結論釘在柱子上
「小子,我清楚你的學識,我也猜得到你會這樣講。不過我睡了解和你所知道的東西不一樣的信息,那就是有時傷人者的離開,對被傷者而言是最好的選擇。與其各自愁思,不如兩忘於江湖,我想這個道理你是知道的。受害者也有拒絕的權力,有時不是真心就能換來真心,哪怕你的誠意再怎麼足,也無法挽留紅塵一笑之後,滿城風雨的事實」黑衣人的反駁瞬間打碎了染行的氣勢,他還在那裡站着,口若懸河的說着一些話,語氣卻格外平靜,似乎事情與他無關,但又把憤怒用最冷的話說了出來
「你的意思是,離開這裡就會解脫嗎?讓一個對他人懷着愧疚的人就這樣遠離自己的錯誤,在世間渾渾噩噩的任其折磨自己嗎?我想你和我一樣是個俠客,雖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你真的願做被千夫所指的人嗎?你身為一個俠客,是誰給你的臉面說出這種話的?!」
染行大怒,自己身為俠客,雖然只是個不起眼的新人,雖做了一些不該的事情,哪怕再怎麼罪無可赦。也要大大方方的站出來,哪怕是斷頭台,是閘刀,或是什麼酷刑,也沒什麼值得懼怕的。
而帶着一份愧疚就這樣隱居江湖,日夜夢見傷者的哭訴,或是有些人的討伐,叫人如何接受?
黑衣人則不語,只是簡簡單單說了一句,也許對方需要的,正是離開,不再相見,不再去想,淡忘了便不再追問罷了
染行看着這可惡的傢伙帶着陰冷的笑聲離開了這裡,自己看着信件楞在原地。
這是真的自己嗎?這是真的我嗎?一個有着區別於別人的特色,就要被群起而攻之的人;一個僅因為傷人,便罪無可赦的人;一個明明努力試着懺悔,卻被告知不需要這樣的人
雖然如此言語就如尖刀一般攪亂本就年歲尚淺的染行,也並未妨礙他繼續寫完這封信,哪怕這真的如黑衣人所說的不可能,自己也要儘可能的去試一試,哪怕最後真的如此,也不要留下什麼並不想回憶的東西
黑衣人就這樣走了,留下蕭瑟的風刺激着本就激烈爭吵後疲憊的身體,真的如刀子劃破本就脆弱的皮膚露出血的紅色一般,或許真的如黑衣人所說的那樣,即使道歉了又能怎樣?
亦或許是染行所堅持的,放棄就等同失敗,努力放下包袱去面對,或許結果會更好。
或許這個問題,要交給更多人去解答,也許道歉留住了一份特別的愛,或是本就分崩離析的家庭,亦或是大到某些此時的染行無法認識到的東西,答案藏在角落裡,等待着其中一方把他拿出來解決這齣奇怪的夢
夢並未隨着黑衣人的離開結束,信被送飯的安七帶走,正要離開的時候,安七注意到了這碎掉的油燈,便問起發生了什麼
「有個神秘的傢伙,專程來告訴我什麼,似乎道歉並不受歡迎」染行大概的總結了這對話,並無什麼表情,不過信卻整理的十分精緻,看得出來染行很努力的把自己潦草的文字儘可能的變得整齊,信封也精心的封裝過,似乎安七從未見這小子這樣細心過
「黑衣人?他什麼時間來的?都做了什麼?」安七立刻問到黑衣人的部分,似乎這裡並不允許什麼黑衣人白衣人的進入,除了帶着江山殿銘牌的安七,還未見過什麼這類打扮的傢伙來過這裡
染行訴說着那個夜黑風高的夜晚拜訪的故弄玄虛的傢伙,大致的特徵,說了什麼,以及黑衣人的故弄玄虛,說出來之後,似乎放鬆了些臉上緊繃的肌肉,看起來舒緩了很多。
「兄弟,你怎麼能信這種人的話?樓月的情況,我會告訴你的,一個進不來江山殿的外人,怎麼可能知道樓月的事情,這話就是在故弄玄虛,你可別被唬住!信我來交給紫苑老師,我回來之前,千萬不要想不開!」安七立刻來到染行身邊,降低音調說了自己剛剛和樓月接觸的事情
染行聽到這些,似乎眼中閃出光芒,可昨晚那幾分的憂愁還在心頭,似乎不足以完全打消疑慮。他苦笑着,拿着安七留下的酒,反常的一口喝完:「我知道了」
這四個字可震驚了安七的耳朵,這本是應該高興的事情,怎麼這傢伙說這麼隔路的話?安七一着急,拳頭便落在了桌子上,也反常的破口大罵:「你少說這種毫無意義的話,怎麼,說你是什麼你就是什麼——那你怎麼不去死啊?我告訴你了,相信自己的真心會得到回報,樓月並不是記仇的人,你要是因為這些風言風語泄氣了,小心我要你的命!」
這一番狠話讓染行腦子嗡地一聲,明明自己寫了信,為什麼要說這種泄氣的話?只聽心裡就是一頓臭罵,「我可真是個蠢蛋!」
安七摔門而去,落下喝着悶酒的染行坐在原地,端着一個空碗思考着什麼。。。
也是另一聲門的巨響,一陣沉悶的步伐在這幾個已被五花大綁的神秘人耳邊復現,油燈模模糊糊的讓屋子裡的人可以看清彼此的臉,那人留着長發,衣服非常正式,帶着百鍊殿的徽章,雙手背在腰後,低着頭看着這些傢伙
經過紫苑的協助,這些人的身份已不必再問——結合夢江的調查,一份十八人名單早已經在星寒和千問談話之後送到了紫苑手裡,而屋子裡發現的就有十七個,似乎幕後黑手已經真相大白了
而游龍此行,帶着另一個刻有統領印章的捲軸,上面寫着對這十七人的處理決定:鑑於大會在即,暫且記過,取消這十七人在星寒住所的職權,暫時由夢江統領去往試煉之地外的斷魂崖地區進行刺探任務
「今天我來,不是為了告訴你們有多麼罪不可赦,你們也是試煉之地的一份子,大會之前無濫殺一說,所以你們也不用怕我會怎樣,待會會有人帶你們離開這裡。你們在這裡的所做暫且記下,事後論功行賞,論罪裁定,我等着你們的消息」游龍一番淡然的談話讓十七個緊張的傢伙紛紛放鬆下來,齊刷刷的跪在地上謝統領的不殺之恩
按照昔日的慣例,未經請示私自向其他殿調度人員,可是輕則牢獄之災,重則可能驅逐出試煉之地的事情,大家此前都知道游龍的手段。一片跪地謝恩之中,游龍輕輕甩開衣袖,淡然一笑
這可不是自己要饒了這些人一命,每年的這個時間再大的事情都沒有過極端的情況,所以不要感謝自己宣讀的這份命令,隨即就叫這些人去寫好最後的口供,等待夢江的人馬接應了
這些人的口供一份份送到游龍的手裡,似乎此刻,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一個點:星寒
首先,在紫苑陪同千問商議審核名單的早晨到中午之間,星寒就已經離開家中,在此之前和其管家有過一段商議,但他們不知道內容
其次,他們接到星寒出發的時間,是這些人被捕的前三天,恰巧就是紫苑對自己表示殿內人員異常的時候
接着,他們得到的命令是借在江山殿後廚工作的名義調查染行的住所,和觀察樓月的近況。但並不知道星寒在後面還做了什麼
這三個線索結合起來,游龍心中似乎有了答案,而自己帶着捲軸回到江山殿的時候,就已經和千問見面過,而千問並不在乎這件事,只是錢錢地表示大會在即,切記動粗,這些人懲罰教育一下,放了就好,不要超出撤職查辦的界限即可,畢竟只是幾個無關人員,錯不在這些人
游龍點頭,千問隨即叫來紫苑,表示染行的信件自己已經看過。「這信的內容,大致我已經知曉了,態度很不錯嘛,字亂一些可以教一教,人一直這麼管着,心會悶,朋友也該見一見了」
千問說的雲淡風輕,但隨後的一手,讓游龍和紫苑更加震驚:每日往返試煉之地的數百封信件,數十封特質的信件都擺在千問的桌子上,一個恐怖的決定似乎已經被游龍二人猜到:這可能都是星寒的家信和部分外界的往來信件
而這一堆信件的旁邊,是其他殿之間的書信,千問並未放在心上,「夢江已經把星寒家中的信件全部帶來了,這件事可能會破一些規矩,但凡事都有互相一說,既然人不守棋路,就不怪我下手無情了。」
千問背着手望着窗外雨夜,一陣驚雷劃破天際,將三個本在陰暗遮蔽下的臉照的一清二楚,那三張臉各自隱隱的寫着生,刻在左臉,死則刻在右臉,鼻子成為這二字唯一的界限,就如千問介於游龍和紫苑中間一樣。生死就在一瞬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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