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森站在那無邊的黑暗中,雙手顫抖,冷汗順著脖頸滑落。他吞了吞口水,試圖鎮定自己,儘管心中的恐懼如潮水般將他淹沒。他的聲音輕顫著,在寂靜中顯得那麼無力:「有沒有人在那裡……?」
他期待著什麼,或許是一點點的回應,哪怕只是自己的回聲。然而,四周只有死一般的寂靜回應他。那聲音如同一堵厚重的牆壁,將他的話語完全吞噬,沒有任何回音,沒有任何跡象顯示這裡還有別的生命存在。
寂靜的空氣讓伊森感覺到一股無法形容的壓迫感,這種壓力來自於無盡的黑暗,彷彿黑暗本身就是一個無形的獵手,等待著將他吞沒。他的呼吸變得急促,心跳聲如鼓點般回響在耳邊,四周的寂靜變得越來越壓抑,讓他幾乎無法忍受。
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待在原地,必須做出某些行動,否則這無邊的黑暗會將他徹底淹沒。伊森深吸了一口氣,艱難地抬起腳,向著黑暗中踏出了第一步。那一步沉重而緩慢,彷彿每一步都讓他離現實越來越遠。
然而,就在他踏進黑暗的瞬間,一陣刺耳的聲音猛然湧入他的耳中。那聲音如同利刃般撕裂了四周的寂靜,讓伊森猛地一顫。這聲音並不是來自於任何外界的生物,而是來自於他內心深處最痛苦的記憶。
「錢呢?你又把錢花去哪裡了?」一道充滿怒火的聲音響起,像是在黑暗中迴盪著。
「我告訴過你,我已經盡力了!」另一個聲音回應著,那聲音裡充滿了疲憊和無助。
伊森的身體瞬間僵硬,那些聲音他無比熟悉——那是他幼時父母因為金錢問題爭吵的聲音。那些吵架聲伴隨著他的童年,成為他心中揮之不去的陰影。現在,這些聲音如同惡魔般在他耳邊響起,喚醒了那些他極力想要忘記的過去。
「你根本不在乎我們的生活!你只顧著自己!」母親充滿怨氣的聲音再次響起,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刺入伊森心臟的刀,讓他感到胸口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我已經很努力了,你為什麼總是不滿意?」父親的聲音裡充滿了挫敗和無力。
伊森的頭顱突然一陣刺痛,雙手不由自主地抱住頭,試圖阻擋那些聲音的入侵。這些記憶像是某種詛咒,被黑暗重新喚醒,讓他再次感受到童年時那無助與恐懼。他記得當時的自己總是躲在房間的角落,無力地看著父母不斷爭吵,卻什麼都做不了。那時的他只想要一個安靜的家,但那份渴望永遠沒有實現。
「停下……求求你,停下……」伊森低聲哀求,聲音因痛苦而顫抖。他不敢再往前走,但那股無形的力量卻推動著他,讓他無法停止腳步。
吵架聲在伊森的耳邊越來越模糊,彷彿從他腦海的深處漸漸消散。但隨著那份喧囂的遠去,另一種更為熟悉的聲音取而代之,那是一種沉默而冷漠的氣息,伴隨著他內心最深處的回憶。
那是阿嬤的聲音,依然像記憶中的一樣——少言寡語,總是用冷淡的口吻和他說話。「餓了嗎?自己去拿吃的。」阿嬤的聲音低沉而平靜,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伊森彷彿再次置身於那昏暗、狹小的老房子裡,阿嬤坐在她那把老舊的木椅上,背影瘦小,總是繃著一張臉,眼神裡帶著一種永不消散的冷漠。
伊森感覺到自己心中一陣酸楚,這種感覺如同一根利針,輕輕地刺進他的心靈。他記得那個時候的自己,總是感到孤獨和無助。每當父母開始爭吵,他就被送到阿嬤的家裡,彷彿他只是個累贅、一個麻煩。阿嬤從不多說話,甚至很少主動關心他。她的冷漠和無聲的態度讓伊森總是感到自己像是被世界遺忘的人。
「伊森,坐好,別亂跑。」阿嬤的聲音再次在黑暗中響起,和當年一樣簡短而生硬。伊森依稀記得,那些年裡,每當他被送到阿嬤那裡,她從不會問他關於父母的事,也從不給予他溫暖的擁抱。她只會在沉默中做著自己的事,讓伊森自己在一旁默默地度過漫長的夜晚。
這時,伊森才突然明白,那份冷漠背後藏著的是更深的怨懟與無奈。隨著他年齡的增長,這些記憶逐漸變得清晰。他開始意識到,阿嬤對他的冷漠並非單純因為性格,而是因為她心中的不滿與疲憊。她被迫成為父母爭吵時的避風港,被迫照顧這個被拋棄的孫子,而這一切對她來說不過是一種沉重的負擔。
「阿嬤……對不起……」伊森低聲說道,眼眶不自覺地濕潤。他終於明白,阿嬤的冷漠其實並不是針對他,而是對那無法逃脫的命運的無聲反抗。她從未真正恨過他,只是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那種被強加在她生活中的責任。
然而,這種明白卻無法改變任何事情。那份冷漠依舊如陰影般籠罩著伊森的成長歲月,讓他在最需要安慰的時候,感受到的是無聲的拒絕和孤獨。即使他知道原因,但那份遺憾與痛苦早已深深烙印在他心中,無法抹去。
黑暗依然包圍著他,而阿嬤的聲音像是在遙遠的地方回響,愈發遙不可及。
突然,黑暗中一個更加令人不寒而慄的畫面猛然浮現。伊森的記憶迅速轉向了阿嬤過世的那個夜晚,還有隨後幾天他獨自面對的一切。那一幕在他的腦海中猶如電影般重演,但每一幀都帶著無法擺脫的壓抑與痛苦。
阿嬤的身影再度出現在他面前,她依舊坐在那張老舊的躺椅上,身體微微蜷縮,頭微微垂下。伊森站在她面前,年幼的他當時還不明白死亡的真正意義,只感覺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寒冷從四周侵襲著他。阿嬤不再說話,不再動作,只是靜靜地坐著,像是陷入了一種無法醒來的沉睡。
那時的伊森不知道該做什麼,也不敢靠近。他的腳步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固定住,只能愣愣地站在躺椅前,看著阿嬤冰冷、僵硬的身體,彷彿她只是累了,閉著眼睛休息。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阿嬤的氣息早已消散,皮膚漸漸變得灰白,眼珠混濁發黃,彷彿被時間侵蝕了一般,逐漸失去了生機。
那幾天,伊森不敢碰觸阿嬤,也不敢發出聲音。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站在那裡,看著她毫無生氣的屍體,像是被這樣的場景鎮住了。孤獨與恐懼在他幼小的心中盤旋,他不明白為什麼沒有人來,也不明白為什麼阿嬤就這麼一動不動。
時間仿佛在那個房間裡凝固了,空氣中充斥著死亡的沉重與寂靜。直到那隻蟲子,從阿嬤早已混濁的眼睛裡突然爬出來,打破了這份死寂。它輕輕掙脫了眼角的皮膚,顯露出它黏稠的身體,隨著空氣的顫動蠕動著。那瞬間,幼小的伊森突然感到了一絲不對勁,像是某種無形的恐懼猛然襲擊了他。
他的眼睛瞪大,心跳開始加速,腦袋裡似乎炸開了一道閃電。他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視線依然死死盯著阿嬤那被蟲子侵蝕的眼睛。那隻蟲子猶如死亡的信使,讓伊森終於意識到,眼前的阿嬤早已不再是他熟悉的那個人,而是一具逐漸腐爛的屍體。
那一刻,恐懼如洪水般湧上心頭。四周的空氣變得越來越沉重,彷彿所有的聲音與感覺都被這股寒冷壓制住了。伊森站在那裡,無法動彈,只能看著蟲子繼續爬行,繼續在阿嬤的臉上肆虐,彷彿在昭示著某種不可避免的結局。
他胸口傳來一陣無法忍受的壓力,彷彿有什麼東西卡在喉嚨裡,想要呼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只能沉默地注視著這一切,內心的恐懼逐漸擴散,直到將他整個人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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