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每到過年,我都很難過。
從江城到雲陽接上小姨子和岳父母,我要往反方向多開出去400里,倒不是心疼那點過路費和油錢,主要是她們沒有一個人會給我們好臉色,他們逼逼賴賴對我、對我老婆、對我兒子。
因為什麼?
因為我老婆打小就老實,為了弟弟妹妹任勞任怨幫扶爸媽,好拿捏;因為我是一個「倒插門」,是「嫁」到他們家的贅婿。老婆性子弱,「我更是矮人一頭,在岳父母眼裡,我還沒他家的狗討人喜歡。
五年前,老婆獨自回老家看望父母,在鎮上買東西的時候出了車禍,等我帶着兒子趕回去,看到的是她冰冷的的屍體。聽到的是丈母娘惡毒的咒罵:「慫了一輩子,連死都不得讓人心靜!」又惡聲惡氣地對我:「拉去燒了吧,她的全責,死了也白搭!」
兒子趴在媽媽身上哭得撕心裂肺,被老太太狠狠踢一腳:「人死如燈滅,又哭不回來,別嚎了!」
那時候,兒子程成才七歲,我們爺倆在城裡靠一間經營水暖材料的門臉熬到現在。
如今,兒子12歲了,除了性子和我一樣不大愛說話,還是很懂事的。
早上出門一路不停,開了兩個多小時趕到東陽小姨子家,出來開門的丈母娘看到我們爺倆,冷冰冰地說:「剛拖了地,別進來,先把這兩個箱子放車上吧。」
兩個行李箱幾乎和我兒子一樣高。
兒子懂事地要幫我,我心疼他,一手一個,從四樓一直提到樓下。
把箱子裝上車頂的行李架,剛要喘口氣,小姨子的電話進來:「擱下邊磨嘰啥呢?快上來接着拿東西啊!」
和兒子又氣喘吁吁上去,四大一小五個人爭着把身上的包包往我們爺倆身上掛。
我們兩個人在前邊走得趔趔趄趄,小姨子、丈母娘在後面磕瓜子催促:「你倆倒是快着點啊!」
「一擔挑」和老丈人各自抽着煙,自顧在前面走着。
從車子起步開始,丈母娘就開始吐槽我這輛平時卸掉后座拉貨的麵包車:「本來就破,知道我們要坐你的車回去,也不好好洗洗,一股子機油味兒!」
老丈人和「一擔挑」坐在後面不停抽煙,密閉的空間裡烏煙瘴氣。
兒子咳了半天,忍不住說了一句:「姥姥,明明是煙味兒,哪是機油味啊?」
小姨子照兒子後腦勺來了一巴掌:「小王八蛋,怎麼和大人說話的!」
兒子委屈地看我,他痛得叫出來那一刻,我的心狠狠疼了一下。
可畢竟是回家過年,我還是想忍一下:「程成,尊老愛幼都忘了!」
兒子咬着嘴唇,拼命忍着眼裡的淚花,但還是哽咽着說了一句:「他們愛幼了嗎?」
好像是被點燃的炮仗,丈母娘和小姨子如同開了掛的兩隻母老虎,開始各種不堪的辱罵:
「小小孩子就沒管沒教,是怎麼揍出來的!」
「跟你那個死鬼媽一個熊色,蔫慫、蔫壞!」
「不許說我媽!不許說我媽!」兒子大哭着嚷。
「你跟誰耍橫呢!」後排的老丈人突然起身,手裡的保溫杯狠狠砸在兒子向後扭着的臉上,不僅見了外傷,鼻血也淌了下來。
「都別吵了!」我心裡如同點了一把火,燎得心肺俱裂。
「讓他下去!」「一擔挑」冷着臉說。
這是高速啊,離家還有200多里,把一個十多歲的孩子撂在半道上!這能是一個正常人做出來的事嗎?
「你們別跟一個孩子置氣,回家我再收拾他!」我仍想息事寧人。
「不行!你不讓他下車,我下!」丈母娘臉上的肉一抖一抖,要吃人的樣子,邊說邊要拉我兒子、開車門。
我瞬間被冷汗濕透衣背,100公里的時速,從車上掉下來會要人命的!
我緊打雙閃,在應急行車道上停下來。
「下去!」
「滾下去!」
「信不信我把你薅下去!」
……
兒子可憐巴巴地看我。
上一世,我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把兒子攆了下去:「你下去,自己打個車!」
丈母娘上手,解開兒子的安全帶,狠狠把兒子拽下去,又順隔離帶推了一下,兒子翻滾着摔下路基。
車門關上,系好安全帶的丈母娘頤指氣使:「還等什麼,快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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