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說江秋瑩和彪哥吧。
彪哥是胡若雲三年的同桌兼死黨,要說胡若雲只是學習成績不怎麼好,彪哥則是「學渣」里的重要代表之一。
這個貨不僅是不好好學習,還逃課,碰到了自己不愛聽的課,他不是去附近的小河溝里摸魚捉蝦,就是到附近的磚瓦廠看隆隆做響的機器吞下泥土、吐出來磚坯。
要麼乾脆躲到寑室里看金庸筆下的段譽、喬峰、虛竹、郭靖、楊過、張無忌、令狐沖、石破天、袁承志、韋小寶、陳家洛、胡斐和狄雲……說起來《射鵰英雄傳》、《天龍八部》、《碧血劍》、《倚天屠龍記》……那是張口就來、如數家珍。
各科老師都知道了他的德行,不想管、也管不了,就由着他「放飛自我」了。
中考分數下來了,胡若雲考得也不好,但馬馬虎虎被安南縣八中錄取了,彪哥比胡若雲的成績少了二十七點五分,這個成績勉強過了安南縣今年中招錄取的建檔線,離八中的錄取分還差三十多分。
——這個年代,一個村里能上高中的伸出兩個巴掌都能數得過來,像彪哥這種情況也是很正常的事。
可上不了高中總得找點事做啊,出去打工吧年齡有點小,在家種地吧又不甘心。
彪哥的老娘就趁回娘家的功夫和自家老娘念叨,看哥哥啥時候從縣一中回來,問問能不能讓自家這個熊孩子在老舅手底下打個雜啥的。
彪哥的舅舅是一個廚子,先是在縣一中大食堂熬大鍋菜,別看人長得又矮、又黑、又胖、又壯,就像是後來相聲里說的「煤氣罐成了精」。但做菜的手藝確實了得,在這個物資匱乏的年代,最常見的蘿蔔、白菜、粉條子愣是能在他的大勺下被賦予靈魂,後來就被調到教職工食堂掌勺。
彪哥舅舅最拿手的紅燒肉、麻婆豆腐、涼拌三絲、砂鍋燴菜,連校長吃了都叫絕,一來二去,這個廚子竟在縣一中成了響噹噹一個知名人物。
今年彪哥中招成績實在不咋地,連最次的八中都沒有錄取他,可彪哥偏偏就在高中統一開學晚一個禮拜之後到縣一中報到了。
今年,在他們畢業的這所初中,彪哥是唯一一個被一中錄取的學生!
消息出來之後,不僅是同學們眼珠子掉了一地,就連初中教過他的各科老師也是既意外又驚訝,這怎麼可能?
——不管是姥姥還是老舅,都是極其親近的人,老舅從縣城回來休周末,姥姥就和兒子碎碎念地說了外甥的事,老舅沒有說能不能成,但痛快地答應回學校找領導問問。
又是一個周末,老舅從縣城回來直接去了彪哥的家,激動得紅光滿面,幾乎語無倫次,跟妹子說讓外甥趕快準備行李啥的,跟着他去一中,但不是去食堂打雜,而是去一中上學念書!
這一個消息讓彪哥的全家人既驚喜又意外,安南一中,不僅是安南縣最好的高中,也是冀南市示範性高中、重點高中!怎麼就能錄取彪哥這樣的學渣?
老舅由妹夫陪着,夾一筷子妹妹炒的雞蛋,「嘓」一口灌下一杯「高粱白」,這才得意地說,前兩天教委的領導到學校檢查工作,工作餐是自己打理的,局領導吃的那叫一個美,這一高興,對學校工作就滿意,學校領導也就高興,對老舅也滿意。
趁着校長情緒高漲、興致勃勃,老舅就悄悄和校長說了讓外甥到學校食堂打雜的事,誰知道喝的紅光滿面的校長聽了兩眼一瞪,當場就拒絕了:「一個毛孩子,來了能幹啥?咋不讓他繼續上學?」
老舅被駁得面紅耳赤:「不是不讓他上學,是那小子成績實在不咋地……」
校長大手一揮,懟回來:「能多不咋地?入學後讓他努力就行了!咱一中這硬件環境、這師資條件、這辦學力量,那一樣不是槓槓滴……你回去告訴咱家娃,就讓他跟今年的新生一塊來吧……不過,贊助費得繳,嗯……按最低檔,拿800吧。」
彪哥的舅舅都樂屁了。
彪哥後來和胡若雲得瑟着顯擺這事,胡若雲既羨慕又嫉妒:「你這才是瞎貓碰上了個死耗子,走夜道踩上了金元寶,掉井裡摸上來條大鯉魚……你就是走了狗屎運!」
想到那800塊錢的贊助費,又不由地刺激彪哥:「你嘚兒個毛啊,你那一中又不是考上的,是拿錢『買』的!」
氣得彪哥差一點沒有上來捶他:「你『買'一個給我瞅瞅!咱們學校這一屆就我彪哥上了一中,你眼紅去吧,氣死你不償命!」
不過,說歸說,鬧歸鬧,胡若雲也是打心眼裡替彪哥高興。
再說江秋瑩,這個姑娘初中時不僅是班裡的班花,也是班裡的學霸,雖然因為狗少的事多少受點影響,發揮稍有失常,但仍然憑着硬實力考上了安南縣實驗高中。
實驗高中在安南縣的水平僅次於一中,排名第二,也是極好的學校,對她來說也算是得償所願了吧。
中考時出了那件事之後,江秋瑩先是對彪哥、胡若雲適時現身「英雄救美」有點不解: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的?
派出所找彪哥和胡若雲的事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張樹森的倒台,據說是來自省上的調查組查辦的,還專門來過她家。
這件事除了她這個當事人,就只有兩個人知道,一個彪哥,另一個就是胡若雲。她百思不得其解:那個人渣和他的局長老爹鋃鐺入獄跟自己這兩個同學有關係嗎?
進入高中,學業就緊張了,就像彪哥、胡若雲這種比較「渣」的學生,你再敷衍,每天的作業也總得完成吧。而且,再賴的高中他也是高中,作息時間也不是松松垮垮的初中能比的。
胡若雲早上五點四十五就得起床洗臉(刷牙一般都是放在早操結束後)、上操,之後就是早讀,早飯後上午四節課,午飯後下午四節課,晚飯後還有兩個小時的晚自習,一天下來也是忙忙叨叨。
胡若雲不知道彪哥一天天都是咋過的,反正他自己不管功課學得怎麼樣,作業都努力去完成,絕不讓老師在課堂上點着名字批評,拿彪哥的口頭禪就是:「學渣怎麼了?學渣也是有尊嚴滴!」
只要作業完成,胡若雲就敢在晚自習上「構思」小說、「醞釀」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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