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的一口鮮血噴在我的胸前,溫熱地滲透了我的衣衫,把我狠狠地嚇了一跳。
他口角噙著血痕,卻舉目望著我,眼中含著笑,就是我從前見他的那副神情。
隻是這個男子,一向狡詐,奇詭,淩厲,毒辣,喜怒無常,我見過他各種各樣的姿態,卻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虛弱的他。
而且,就這樣毫無防備地門戶大開,任由我吸取他體內的真氣,以至內傷誘發,吐出血來?這真的是任平生嗎?
但是我凝固的血液迅速開始回流,升溫,燃燒,沸騰,這讓我根本來不及思考其他。這是任平生啊!活著的……任平生啊!!
他與我的秋一起從絕壁上墜下,我就知道不會死的啊!任平生出現了,現在他活著出現了,那麽……
我一把就抓住了他,拚命地搖晃著,嘶吼起來。
“秋呢?!聶秋遠呢?!他在哪裏?他怎麽不出現!他在哪裏?!”
任平生望著我,由著我搖晃著,直到我累了,他才舒了一口氣,輕輕地咳了兩聲,又掏出一塊帕子拭掉了唇角的血痕。
“弄髒你的衣衫了,”他輕笑起來,伸手關了我打開的窗戶,“會冷麽?”
“你啊!你回答我啊!”現在的我,哪裏有心思管什麽髒不髒冷不冷的問題呢?就算他得的是肺結核,會傳染,這會兒我也真心顧不得了。
任平生明白我是不可能在乎他的死活的,他也不會在我麵前裝可憐,隻是我一直追問著秋的消息似乎令他頗為不悅,他斂了笑意,十分不耐地回答道:“你不是知道的麽,玄武死了。”
這個答案早就在我的意料之內,我也根本就不會信。
“那你怎麽不死!”我冷笑著問道。
他也冷笑起來:“我與他可是死敵,我們沒有相互施救的可能,自然也沒有興趣共赴黃泉。事情就是這樣,我沒有死,相反的,我親眼看到他死了。”
“他死了,那他的屍骸在哪裏?總不會是你好心替他收屍了吧?”
“哼,開玩笑。阿螢,當時的情景你隻有在才能明白,我是受了傷的,哪有心思給他收屍,你找不到他,是因為他的肉身已經灰飛煙滅了。”
我愣住了。任平生一副言之鑿鑿的模樣,聽上去不像是在騙人。可是,“灰飛煙滅”是什麽意思?
見我神情呆滯,任平生便道:“知道鬼火五毒咒麽?”
我知道,我怎麽可能不知道,為了尋找我的秋,我每一都在分析研究各種各樣的線索,不是早就把鬼火五毒咒術弄得一清二楚了麽。
“難道鬼火五毒丹還在你身上……”我顫聲問道。
任平生嗬嗬地笑起來:“阿螢,你果然是個妙人,連這個都搞清楚了,了不起!”
“別廢話,趕緊!”
任平生卻顧左右而言他地嘖嘖道:“有一年多不見了吧。阿螢,你不曉得,前些日子我是去長安瞧過你兩次的,可是礙眼的司空明總在邊上晃,我傷還沒有大好,所以不能靠得更近,否則難保不引起那子的警覺。可是阿螢,這些日子不見,你卻變得……如此凶暴,真是好生有趣!”
這人的話讓我想起了綜藝節目《我是歌手》的成績公布環節,導演不把你磨到想給他兩個大嘴巴子就不算完。誰特麽在乎你這些日子怎麽過啊,我的秋到底去哪裏了?
所以我就真的一記耳光抽了過去。任平生笑吟吟地伸手擒住了我的手腕。
“不但變得好粗暴,武功也精進了太多,看來阿螢的腦袋還真是好使呢。”
我氣沉丹田,運轉剛剛吸來的真氣,化歸己用,另一隻手伸掌便向任平生拍了過去。這一掌力度很大,任平生神色一凜,但他雖然有傷,對付我仍是綽綽有餘。隻見他輕側身,一指戳在我臂曲池穴上,卸開了力道,然後順勢一擒,就連我的另一手也擒住了。
這一回,他在我身上輕拿了兩下,點中了麻穴,我就登時綿軟了下去。
“真的想知道麽?”
我憤怒地望著他。
任平生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道:“既然你知道鬼火五毒咒的厲害,就應該想到吧,那東西是玄武拚命也想要除去的。”
我的心中一寒,他想什麽?
“所以,你也知道玄武內力屬火,他傾注了全力,在鬼火五毒丹作用之前,用更強烈的大火將之毀去了。作為代價,他肉體盡毀,已經化為灰燼,無處可尋了。”
我愣了很久,不能理解他所的話語的意思。隔了很久,我才輕蔑地笑了一聲,:“你騙人。”
騙子!騙子的話,怎麽能聽呢?
任平生望著我,也是住了一會,才:“信不信由你,是我親眼所見。你們下去看過吧,看到下頭有許多燒灼的痕跡吧。”
確實……是的……
“你胡!那下麵有血!如果他燒成灰了,怎麽會流血?”我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發瘋一樣地質問道。我也不知道這根稻草抓得對不對,因為流那麽多血也是要死人的。
不,流血不一定死,總比燒成灰要好得多。
“那是我的血。”任平生冷冷地,“不是告訴你我也受了重傷麽,要不然我為什麽這麽長時間銷聲匿跡呢?”
得……跟真的一樣。
怎麽可以被他蠱惑呢?我忽然清醒地認識到,我幹嘛要跟他討論這個問題呢?他又不可能對我實話!
反正他的話,我是一個字都不信的!
“我的人呢?你把他們怎麽了?”
任平生噗地笑了出來。
“沒怎麽樣,要是怎麽樣了,你豈不是又要凶暴?他們現在在村裏祠堂中睡得正香呢,我還替你送了他們一份禮,今偷襲你的那人,我已經替你把他五花大綁地扔在祠堂裏頭陪他們睡了。還有朱大家你想找的東西,是一封密信,裏麵記錄了某位官員私吞餉銀的證據呢,我替你一並送到捕頭懷中了。阿螢,這些,你還滿意麽?”
我有什麽滿不滿意的?任平生這樣的人,替我破上一個的案子,對他來實在是太菜一碟了,我隻想知道他這麽做到底是為什麽。
“任平生,你造了那麽多殺孽,就不怕死後下十八層地獄麽!俗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勸你抓緊洗心革麵,回頭是岸!”
任平生奇道:“哦?你了半,到底是想要我做什麽,能不能清楚?這可不像你。”
我自然也沒打算跟他繞彎子,實在的,我早就不怕他了,大不了就是一個死。
“你速速跟那殺千刀的鏡門脫了幹係,到官府自首,認罪伏法!”
任平生哈哈大笑起來。
“阿螢你開什麽玩笑,我怎麽可能讓官府那些低賤無能之輩束縛了我的手腳呢?”
“樂意給鏡門做走狗的人,有什麽資格這種話!”
奇怪的是,任平生非旦沒有生氣,臉上反而帶上了愉悅的神情。
“他們不知道我還活著。我還活著的事,至今就隻有阿螢你一人知道而已。從此,我可以不受任何束縛,為所欲為地活著了。”
他認真地看著我,放開了一直在扳著的我的雙臂。
“所以,我是來找你的。為所欲為地活著,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你,把你捉走。”
這話可把我氣了個半死。
“你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別讓我知道不就得了,還非常讓我知道了,又費勁把我捉走,你特麽吃飽撐的嗎?!”
我的反應似乎早就在他的預料之中,任平生饒有興味地瞧著我。
“有些時候,我好像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呢。可是,也許就是因為如此,才特別有意思。”
什麽特別有意思,是特別變態吧!我怎麽會落到這種人手中了呢?
我後悔剛開始沒有努力地逃跑,因為現在被點了麻穴,跑不了了。可是剛開始我是不可能逃跑的,知道了任平生還活著,我興奮地撲上去都來不及。誰想到變態根本不實話。
任平生不知從哪兒拿出一套女裝給我,順手解了我的麻穴。
“本來是準備好給你換洗用的,沒想到上來就把你的衣服弄髒了,你先換上,髒了的,回頭我給你洗。”
我聽得汗都下來了,這是任平生的台詞嗎?
但是他立馬就補上了一句很有他作風的:“但是你不要想跑。第一你落在我手中了,就根本跑不了,就算我身上還有傷,你也跑不了。然後,如果你想跑,我就把你帶來的那十幾個捕快統統殺幹淨。”
我知道這種事他完全是做得出來的,所以就憤怒地吼了一聲:“你背過身去!”
任平生乖乖地轉過了身。
“你不是受傷了麽,”我一邊換衣服一邊用充滿譏諷的語氣道,“那你什麽時候死啊!”
“哼哼,雖然我的傷有點重,不過現在已經快好了,想讓我死,也沒有那麽容易。”
“哎,真是遺憾,你這種惡貫滿盈的人不早點去死,對得起我那失蹤了這麽久的夫君嗎?”
任平生倏地轉過身來,這次他的神情變得有些憤怒,把我嚇了一跳。好在我衣服已經穿得差不多了,並未在他麵前走*。
他瞪了我一會兒,態度忽然又變化了,上前一步,接過我衣服的帶子,十分仔細地給我係上了,臉上也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阿螢你聽好,我再一次,玄武已經死了,所以,他已經不是你的夫君了。”
我抬起手來就要抽他,可我一向百發百中的耳光又一次給他毫不在意地化解了。
“從今起,我就帶你離開長安了。從今起,阿螢就跟在我身邊,我們到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去,浪跡涯。”r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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