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他怎麽了?!”我絲毫沒有理智地衝上去,一把抓住了白大褂的胳膊。
“抱歉……”白大褂用很低的聲音,“我們已經盡力了……”
這是什麽台詞?!
這不是電視劇裏死人的時候才用的台詞嗎?別騙人了,怎麽可能嘛!
就算隔了太久太久,張揚略微帶點不自然的一笑還那麽鮮活地留在我的腦海。他,葉真真,你今一定要等著我,等我出完這次任務,有非常非常重要的話要對你。
記得那時我還當著他的麵“呸呸呸”衝著地上連呸了三口。
“張老師,這話不吉利,你知道嗎?!”
vb劇裏頭,念出這句台詞的警察,死亡率達到99%你知道嗎?
怎麽可以在這種事情上一語成讖呢?
我震驚地張大了眼睛,轉頭望向地上躺著的毫無生氣的張揚,眼淚奪眶而出。
我踉踉蹌蹌地衝到他的旁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醫生們已經把他身上的器械撤了,他穿的是便裝,緊身背心都已經撕開了,身上看不出明顯的外傷,可是皮膚的下麵,隱隱地泛出可怕的青紫色。
我跪在了他的身邊,卻不敢觸碰他,因為我不知&l;道他體內的傷情究竟是個什麽樣子,如果碰了,會不會加重他的傷情。被車撞傷吧?那可都是內傷呢,絕對不能隨便碰的。
“急救啊!!你們都在做什麽呢?!”我聲嘶力竭地大吼了起來。
你們幹嘛呢?怎麽把器械都撤了呢?
“你叫真真吧?”旁邊有個人用很輕很輕的聲音問我。
我猛地抬起頭,用驚訝的淚眼望著那個白衣的人。
醫生用充滿同情的聲音對我:“傷員在還有意識的時候。一直在叫著真真的名字。……對不起。”
一瞬間,過去所有的一切,他的模樣,他的眼神,他的每一個不直白的微笑,他的每一次不直接的關心和教導,都像潮水般鋪蓋地地向我湧來,一下子窒住了我的呼吸。
他的眼睛,再也不會睜開了嗎?
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失去他了嗎?
我的心裏忽然之間劇痛。是的。我曾經思考過。如何拒絕他的心意卻又不傷他的心,我想的是這樣的事情。可是在我的心底,他占據著一個很特別的位置,像燈塔。像航標。像親人。像背後的神明。我用一生的時間證明了,這個位置從來都沒有動搖過。
我認為自己虧欠他。他全意全意地關懷著我,可是我卻曾經渾然不知。所以。我也曾認真地思考過,在這一世,我究竟能為他做些什麽,我究竟應該用怎樣的一種方法來彌補我欠下了他的這筆債。
現在,連這樣的機會,也不肯給我了嗎?
我很心很心地握住了他的一隻手,用雙手心翼翼地捧著。他的手很大,骨節突出,略有一些粗糙。那隻手是如此冰冷,冷到我輕輕地打了一個哆嗦。
“張老師,不要嚇我,好嗎?”
我望著他,十分認真地問道。
我是十分認真地問他的。我根本就不能相信,如果當我明在課上又毛手毛腳地犯了錯誤,卻看不到張揚那略帶著嘲諷的眼神,聽不到他譏諷的話語,沒有一隻有力的大手伸過來若無其事地替我糾正,那這個世界,還對頭嗎?
所以我的眼淚忽然洶湧地流淌,模糊了周圍的一切。
手忽然被誰猛地一握,捏緊了。握住我手的人勁很大,疼得我吸了一口冷氣,被自己的眼淚嗆得一陣咳嗽。
我猛地一驚。一直,與我的手接觸的手就隻有那一隻,那皮膚的觸感一直都在,從來沒有分離過。那麽,就是這隻手,握緊了我的手?
我抬起手臂,用手腕使勁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沒錯的,我手裏握著的,就是張揚的手,就是這隻手反握過來,把我握緊了。
我驚得“啊”了一聲。
又仔細地看了看,沒錯的,就算我看得不對,感覺也不能不對。那隻蒼白的手,緊緊地握住了我的,剛才,還不是這樣的。
果然是嚇我的!張老師,你這家夥,什麽時候這麽腹黑了!
就是嘛,明明都看不出什麽傷的,你怎麽會死呢?!
“大夫!!!”我大喊起來。
隨著我的喊聲,張揚的眼睛緩緩地睜開了。他先是將眼睛張開了一條縫,被正午的陽光刺到,又猛地閉上了。隔了一會兒,他才再次慢慢地張開了眼睛。
他的雙眼似乎薄薄地覆著一層霧,眼神十分迷惘。從他的角度,第一個看到的人應該是剛剛衝上來的一位醫生,當他的目光落到醫生身上的時候,眼睛倏地張大,仿佛吃了一驚。接著,他迅速地掃視四周,直到看到與他雙手交握的我。
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我的身上,用一種難以形容的五味雜陳的眼神看了我十幾秒,忽然,他的臉上緩緩地,緩緩地綻開了一絲微笑。
“張老師,你,你覺得怎麽樣?”
張揚沒有話,隻握著我的手,口角噙著鮮血,望著我微笑著。
“家屬讓一下!”醫生急迫地著話,又把剛收好的器械都搬了過來。
我連忙起身給醫生讓道,一抽手,卻沒能抽出去。
張揚的手死死地抓著我的,眼神裏莫名其妙地掠過了一絲驚慌。
就好像是那種眼神,實驗室裏的白鼠,走失了的孩,總而言之,那不應該是張老師的眼神。
莫非,撞到頭了?
我趕緊對他:“張老師。是我,是真真。你被車撞了,不過現在沒事了。你不要動,讓醫生給你檢查。”
張揚皺起了眉頭,似乎在拚命地回憶和思考。
醫生們趁機圍了上去,扒開了他緊握著我的手,開始往他身上上各種儀器。
老劉走到我身邊,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們聽到醫生們聲地商議著。
“怎麽回事?剛剛摸到的,肋骨確實斷了好幾根,而且。從那個深入的位置看。應該是刺破心髒或肺髒了。”
“現在摸不到折斷的肋骨了。怎麽回事?不可能是三個人同時弄錯啊?”
“先補液!”
當吊瓶的針頭刺進張揚的左手背,他猛地哆嗦了一下,“呼”地就坐了起來。
所有人都差點背過氣去。
“別動!!!”醫生大吼,完全丟了範兒。
張揚呆呆地坐在那裏。醫生這才抓會機會。用膠布貼住了他手上的針頭。
“張。別緊張,現在,感覺怎麽樣?”身邊的老劉問他。
對。就是這個感覺,張揚現在似乎是在莫名其妙地“緊張”著。
張揚望著老劉,沉默了有半分鍾,忽然開口:“教授,我感覺,我沒什麽事。”
所有的人都以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他。後來我聽目擊者,他都被車撞飛出去十好幾米了,竟然沒有事,沒有事那就簡直不是人了。
“抬上車!”急救醫生裏麵那個為首的斷然道。
旁邊飛快地出現了一個擔架。
“真真!”張揚忽然著急地呼喚起我來。
“張,真真也去,我們都去,我們不走的。”老劉迅速地回應道。
不愧是刑偵學的老教授,連張老師心裏在想什麽,他也看得一清二楚。
張揚安靜了下來,乖乖地上了擔架,被救護車拉到了中心醫院。
接下來就是一長串形形色色的身體檢查。
各種片子都拍了,抽血就抽了幾大管。結果出來,令醫生們大跌眼鏡。
除了有些皮下淤血,筋骨、髒器什麽問題都沒有,連心跳血壓這些常規指標都是正常的。
“怎麽會這樣呢?剛剛生命體征都消失了啊!”
醫生們集體石化在核磁共振的片子前頭。
張老師,真是命大啊!
我終於放下了心。
本來醫生是要張揚住院觀察兩的,可是從各種片子以及他本人的狀態上實在看不出留下他觀察的必要。最終,醫生們集體拍板,簽字放他出了院。
“先回去休息,如果身體沒有問題,今明兩恐怕還會有人去找你取證。”老劉善意地提醒他。
張揚點了點頭。老劉就看向了我,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
“真真送張老師回去好嗎?張,你住集體宿舍吧?鄰居都有同事在的吧?真真,不要留張老師一個人,要確定找到他的同事,確定他身邊有人之後再回來,聽明白了嗎?”
“明白!劉老師,保證完成任務!”我信誓旦旦地。
“任務,唉!”老劉向張揚轉過頭去,“張啊,真真這孩子心眼是少點兒,可人是很不錯的,帶了她好幾年了,這一點我很了解。剛剛知道了你的想法,我很支持!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當個介紹人!”
啥意思嘛,總覺得話裏有話,好像是在,我有點兒缺心眼兒?
張揚笑了笑,:“不好意思,謝謝教授,請教授多多幫忙。”
“好好!”老劉拍拍張揚的肩膀,“那你們聊,我先走了。”
“張老師,你,真的沒事了嗎?沒有哪裏難受,不舒服,疼?”
送走了老劉,我們倆也肩並著肩,很慢很慢地走出了醫院的大樓,踏進了病人們散步的花園裏。
張揚忽然停住了腳步。
“怎麽了張……”
話還沒有完,我就感覺手心一熱,原來是手被張揚一把抓住了。他把我用力往前一帶,我一個趔趄,就跌進了他的懷裏。
他張開雙臂一裹,緊緊地抱住了我。他抱得如此之緊,箍得我氣都快要喘不上來了。(未完待續……)r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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