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聲,撥浪鼓鼓聲,孩子的玩鬧聲不絕於耳。在這夜市裡的人個個笑逐顏開,當然也有例外的。
「三少,小的拜託您了,您別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好嗎?」
美艷的杏衣女子手提花燈站在石拱橋的台階上,手扶着額頭,微微搖頭,有些無奈,台階接着往下三層,一身錦服手持翠玉扇的俊美公子,笑吟吟地說:「我許久才來人間一趟,覺得稀奇是自然的,要不怎會要你帶路。」
這便是給她丹藥的條件。
林可渡突然就不說話了,直直地看他,眸子明明是清亮的,可北衡卻覺得這雙眸子裡藏了太多叫人看不穿的東西,半晌才聽見她問:「三少,你也曾到過凡間?」
「五百年前來過一趟,是為了應對命中劫數。」
每個修仙得道之人,命中都有一個劫數,安然度過後,修為便更上一層樓。
林可渡又試探地問:「可還記得是何劫?」 她神色複雜,又有些…… 期待?
像是笑她的無知,北衡嘴角鈎起似嘲諷:「劫數一過,那段記憶自會被封存。」
橋下畫舫自拱橋下過去,舫上引路的數盞燈經着湖水,折射在林可渡的臉上,忽明忽暗,沒由來地讓人覺得柔軟。
見她若有所思的模樣,北衡頗感興趣地問:「我的劫數可是有你?」
從天界下來的這段路,他走在她前面,時常能察覺她在身後看他的視線,很柔和,回頭時,卻見她有些慌亂轉而瞪他,再滿不在意地扭頭看向別處。
如果不是曾經相識,她又何來那麼多複雜的情緒。
林可渡沉默了片刻,再想開口時,橋的對面有人朝他們這邊跑來,手裡拿着東西,嘴裡還喊着 「可渡小娘子」。
來人跑近,是個四十多歲的矮男人,一襲墨綠色的長馬褂,背有些許佝僂,圓潤的臉上化着慘白的妝。
北衡眉頭微蹙,這不是陰間最底層的遊魂?還是有點娘娘腔的遊魂,林可渡怎麼跟他扯在一起?
「可渡小娘子,奴才終於找到您了。」
遊魂笑得諂媚,腰彎得更低了,「奴才之前在東邊的小鄉鎮見過一個跟徐相公眉宇有幾分相似的人。」
說完展開手中的兩張圖,絮絮叨叨地說:「這是您之前給畫的徐相公的畫像,這是奴才給那人畫的,很像是吧?嘿嘿。」
林可渡看也不看,手一揚,奪過他手中的圖隨手就往橋下扔,動作乾脆利落,然後從袖子裡取出一小顆夜明珠,冷淡地說:「不勞煩了,以後不用再為我找人了。」
遊魂兩眼放光:「謹遵娘……」 又及時改口,「謹遵小娘子吩咐。」
「哦?什麼東西這麼值錢,可以得到水神鞋上鑲着的明珠。」 戲謔的話自林可渡身後響起。
因為位置的關係,遊魂這才注意到林可渡身後有人,於是探頭一看,這一看可不得了了,他臉皮抖了又顫,嘴唇顫了又抖:「這,這不是徐相公?」
就跟畫裡走出來似的,只是這眉眼之間較畫中人的冷酷多了些春色。
林可渡冷靜地把遊魂往回推,雙手搭在遊魂肩上,用力一搡:「走吧,有事再找你。」
那遊魂不甘心,三步一回頭,直嚷嚷着:「小娘子,奴才找了五百年都找不到,您是上哪兒找到的?」
林可渡臉色一黑,掄起胳膊就要揍人,作勢欲打,遊魂這才識相地提起寬擺屁顛屁顛地跑了。
北衡笑出了聲,手中扇子輕搖,風度翩翩:「你找了徐相公五百年?又或者說是,你找了我五百年?」
北衡語氣卻是極認真,眼神專注地盯着林可渡。
花燈里的蠟燭燃至盡頭,撲閃了好幾下,那微弱的燭光在風中搖曳,最終還是熄滅了。
喧鬧的四周仿佛也因此沉寂下來,林可渡沒有否認,一瞬間只聽見自己的心跳像亂了調的缶,「怦怦怦」 地響個不停,一遍遍地在心底吶喊:想盡辦法留住他,留住他。
於是 ——
「嗚哇。」
林可渡手中扇合住,等了好一會兒北衡只等到一聲石破天驚般的哭聲。
只見張牙舞爪、囂張跋扈得像小老虎的林可渡,竟然猛地撩起了裙擺,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石板上,用衣袖胡亂地擦着鼻涕眼淚,那動作甚是誇張,聲音卻巴不得叫所有人聽見似的:「徐凡落,你個負心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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