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腦袋嗡嗡作響,無數疑惑如潮水般一同涌了上來。
雅昕用這份配方作為條件時,應該早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在這風口浪尖上,借着他進入沈家,順利將這個錯誤的配方交到父親手上。
她精心算準了逃離的時間,一面與他虛與委蛇,假裝情深意濃,一面不動聲色地備好了一切,只待事發,便從沈家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那時,他卻天真地以為她只是因為小產而抑鬱。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她要這樣做?從七歲到十七歲整整十年,他自問對她關懷備至,並不差呀,為什麼?為什麼她要將沈家趕盡殺絕?!
沈逸晨沒想到葉淺兮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沈家。
此時,香粉廠的補救計劃宣告失敗,他已經遣散了府中的下人以及香粉廠的工人,只為讓他們能保住性命。
他還將小妹送去安全的地方,然後獨自留在沈家,默默等待張大帥的制裁。
葉淺兮是被沈永依帶到沈逸晨面前的。
見到一身落魄、滿臉憔悴的沈逸晨,她只是輕輕嘆了一口氣,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將兩個信封交到他手上,緩緩說道:「這是我爹當年去南洋找到的秘方,可以祛除身上的異味。另外一份是『嬌美人』的正確配方,也許三姨太會用得着。」
沈逸晨並沒有立即伸手接過來,只是抬起頭,眼神迷茫地看着她,問道:「然後呢?」
她淡淡一笑,輕輕搖着頭道:「師兄你還是沒變,恐怕只有蘇夢晚才會讓你疏於防範。」
他仿若未聞,只是機械地重複問道:「然後呢?」
她應道:「我要你履行當初的婚約。」
「為什麼?沈家很快就會一無所有,就算有這兩份配方,張大帥也未必會放過我們,你為何在這個時候來蹚這趟渾水?」他眉頭緊皺,滿臉疑惑。
「如果你和我結婚,境況就不同了。法國、英國的大使與我父親的交情匪淺,這是全國皆知的事情,我想張大帥應該不會冒着這個險與我們為敵,同大使們交惡。」
葉淺兮自信地一笑,毫不拘謹地說道,「如果我說我至今還愛着你,我想你也未必相信,對不對?所以你就當這是交易,我只要求,結婚之後你決不能再有其他女人。」
葉淺兮說得沒錯,他對愛情早已經沒有了幻想,如今的他已被現實打擊得遍體鱗傷。
可是她的希望,他覺得自己也是可以給她的。沈逸晨知道自己正做着他曾經最不齒的行為,以感情做交易。可身不由己,在這絕境之中,又有誰能拒絕呢?
每個人的一生都不只是為自己獨活,沈逸晨常常在夜深人靜時,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思,思緒飄飛間,那些不該想的東西總會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譬如雅昕的下落,他的眼神中滿是迷茫與惆悵,腦海中不斷地思索着她會去了哪裡。他眉頭緊鎖,眼神空洞地望着遠方,仿佛要穿透那無盡的黑暗去尋找答案。
嗬……他微微苦笑,意識到自己又想太多了。
後來,沈家憑藉葉家的鼎力相助,成功躲過了滅門之災。
香粉廠的生意也因這一場聯姻如魚得水,愈發紅火起來。沈逸晨每日忙碌於家族事務,可心中那根關於雅昕的弦,卻從未鬆弛。
時光匆匆,再後來,七年的歲月轉瞬即逝。
烏雲如墨,沉重地堆積在通州的上空,那鋪天蓋地的黑暗仿佛要將白日硬生生地籠罩成黑夜。
狂風呼嘯而過,像一頭憤怒的野獸,卷着地上的樹葉,狠狠地時不時拍打在玻璃窗上,發出啪啪的聲響,似乎在訴說着內心的不安。
在暴雨即將傾盆而下之前,沈逸晨駕駛着車子緩緩地停在了家門口。
他疲憊地坐在車內,正打算推門下車進門,忽然,一陣怯生生的呼喚聲如同一縷輕煙,悠悠地鑽進他的耳朵:「阿爹。」
他的身體猛地一震,仿佛被一道電流擊中。
一張熟悉而又稚嫩的小臉迅速在他的腦海里浮現,那是雅昕小時候的模樣。
可是,他瞬間回過神來,不對,這聲音嫩得很,顯然是小孩子的聲音,會是誰呢?
他緩緩轉身,那個朝思暮想的面容就這樣毫無徵兆地出現在眼前。
七年歲月的無情折磨,讓她的臉上已經褪去了當年的稚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然的氣質,眼神中透着一絲滄桑與堅毅。
他嘴唇微微顫抖,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了,什麼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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