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一諾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眉頭緊鎖,眼神專注,並非要找出王有名的推理漏洞所在。
事實上,當時他也覺得王有名的推理很完整,案中所有疑點似乎都獲得了合理解釋。
可是,劉一諾總覺這樣的推理與他的直覺不一致,這種直覺正是當掌握到案情及大多數的線索後,完全投入其中所帶出的一種感覺。
他靜靜地站在那兒,雖然真相未明,卻能感應到案子的氣氛,仿佛能觸摸到那隱藏在重重迷霧後的真相輪廓。
劉一諾重溫着案子的整個調查過程,想到錢家華的時候,他微微仰頭,耐心地喚醒腦海中蘊藏着的跟他相處時的每一個細微感覺,像是在腦海中翻閱一本記憶的相冊。
最後,劉一諾得出結論。
劉一諾向王有名提出想法,他向前邁了一步,表情嚴肅而堅定:「問話的時候幾次提及方清月,他不也熱淚盈眶起來?甚至連說話聲也激動得聲音發抖,我看這絕對就是真情流露的表現。我覺得錢家華深愛着方清月。這絕對錯不了。」
王有名沉醉在自己認為完美的推理當中,不假思索就否定劉一諾說,他搖了搖頭,眼神中帶着一絲不屑:「一諾哥啊!我們辦案要依靠資料,加以分析和推理,要重視證據,絕不該感情用事。不要被兇手的演技給騙了!」
劉一諾發脾氣了,他的臉漲得通紅,開始質問王有名,雙手在空中揮舞着:「難道你認為人全是虛偽的嗎?以為一直看着這些資料就能破案是不?資料是死的,人是活的,推理分析不要只針對資料,對人的推理和分析我認為更加重要!」
王有名毫不退讓,他挺直了腰杆,大聲說道:「人是會使詐的動物,總喜歡隱藏真正的自己,有些人常說謊,常騙人,錢家華就是這種人!」
劉一諾:「但在我眼中的他,是一個對女朋友懷着純真愛意的男人!」 他的眼神中透着堅信,語氣不容置疑。
王有名:「你對他的感覺不可能成為證據!」
劉一諾:「但讓我看得清楚,不致於弄錯方向!」
這時候同事們見二人爭到臉紅脖子粗,慌忙上前勸解。
芬兒急忙走上前,伸出雙手在兩人中間擺了擺:「不要爭了!有名,我同意一諾哥的看法,我們不是問過錢家華和方清月的同學嗎?他們都覺得兩人真心相愛,事情發生後,錢家華有幾次在同學面前哭出來。」
王有名挖苦地說,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那人是愛哭鬼嗎?這樣的男人最沒出息!」
芬兒:「他是校內的活躍分子,很積極參加多項活動,」
說着,她伸出手指一一列舉,「無論學業或比賽,成績一向名列前茅。錢家華是個很上進的青年,難道這樣的一個人也稱得上沒出息嗎?哭是悲痛的表現,不分男女,能把自己最真實和自然的一面表露無遺,若非真正自信的男子漢,他哪能做得到?」
王有名:「唉!帥哥總是受歡迎的,難怪人人為他說話。」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聳了聳肩。
這麼一句話,氣氛總算緩和下來。
劉一諾微笑着說,臉上露出一絲輕鬆的笑容:「喂!我只是說出事實,我可沒有特殊癖好……」
過了一會兒,王有名搔着頭,一臉狐疑地問:「如果我的推理是錯誤的,那現場又作何解釋?」
「現場?」 劉一諾眉宇間露出一個大問號,微微皺眉。
「你不覺得這案子活像一出電視劇嗎?」
「怎麼說?」
「如果兇手不是錢家華,那就是劉貫聰,對吧?」
「也許,那又怎麼樣?」
「這是姦殺對不?可是表面上來說完全看不出姦殺的樣子,不就像電視劇里的情形一樣嗎?」
「你指…… 受害人的衣着完整?唔…… 我也覺得這有點怪。」
劉一諾的視線落在穿着白 T 恤衫、牛仔褲的芬兒身上,他的目光從她的臉緩緩看到腳,然後又慢慢回望到臉上,在芬兒身上一連掃視了好幾回,像是在尋找着什麼線索,最後雙眼定在她身體的某個地方……
「喂!你在看什麼喔!」 芬兒用討厭的眼神盯着劉一諾看,雙手抱在胸前,滿臉不悅。
「呃,對不起……」 劉一諾失神地道,尷尬地摸了摸後腦勺。
但當他回過神來,出現在芬兒眼前的,卻是一個目光炯炯,面帶着輕鬆微笑,使人覺得自信又自負,精神煥發的陽光男子。
劉一諾:「我終於明白了!」 他興奮地說道,眼神中閃爍着光芒。
王有名:「咦?真的?」
劉一諾 「嗯」 了一聲,坐回辦公桌後面,拿起筆,在記事簿上快速地動起筆桿。他把 「四大疑團」 改為 「五大疑團」,然後加上第五點:
死者的衣着完整。
推演結果:
這是真兇要偽裝成姦殺案,卻辦不到的事情。
真正的姦殺案,受害人不可能衣着完整,犯人沒有整理屍體的必要,報章上亦有報導。
只有電視劇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景,因為電視台受監管,尺度嚴謹。
本案出現這種情況,只有一個可能:真兇不想在別人面前暴露,即使死後也一樣,這本出於女性的矜持和羞恥之心,何況是內向的她。
兇手的真面目已昭然若揭,劉一諾在記事簿的最下方,表情嚴肅而凝重,一筆一划地寫上:「兇手:方清月。」
劉一諾抬頭,但見身旁的芬兒眼帶一抹憂傷的神色,眼神中滿是惆悵與惋惜,微微低着頭,似乎在為死者的遭遇而感傷。
「如果當時有人扶她一把,悲劇就不會上演了!」 芬兒慨嘆道,輕輕嘆了口氣,聲音中帶着一絲無奈與遺憾。
然而王有名仍一臉狐疑的模樣,眉頭緊皺,歪着頭問道:「她真的拿出這麼大的一諾氣,以這種方式來結束自己的生命嗎?」
劉一諾:「對她來說,在被姦污後,身體已好像失去靈魂的軀殼,」
他微微頓了頓,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憐憫,「她甚至可能認為自己是可憎可恨的骯髒肉體,對劉貫聰又憎惡到了極點,當時惡劣的心情導致極端消極和畸形的想法。但是,換另一個角度來看,我們不難想象,這是方清月對『愛的執着』。」 說着,他微微抬起頭,像是在思考着什麼更深層次的含義。
大家不由得默默思索着劉一諾這句 「愛的執着」……
「方清月以這樣的方式自殺,另一目的就是要使我們誤信這是他殺。她有生物系的學識,讓她知道如何避免傷及要害,最後才刺向自己心臟,絕悲絕哀地了結一生。」
劉一諾緩緩地說着,聲音低沉而平靜,卻仿佛帶着一種無形的力量,讓整個辦公室都沉浸在一種壓抑的氛圍之中。
充斥着整個辦公室的,卻是令人窒息的沉默,這種氣氛是第一次出現。
沒人想說話,大家都靜靜地站着或坐着,沉浸在各自的思緒中,沒人能馬上接受這個悲劇一般的真相,心中像系了千萬個結般不可釋懷,臉上都帶着凝重與困惑的神情。
劉一諾緩緩地說道:「即使再弱小的人,當受到傷害的時候,沒人能保證他或者她會做出什麼樣的報復行動來。」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絲對人性複雜的感慨,微微搖了搖頭,似乎在感嘆世事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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