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湯晏心裡驀然一驚,繼而低頭凝望她充滿期待和乞求的雙眸,不禁在心中暗暗描繪起他們孩子的模樣。
或許,還會是個女兒,有她那樣一雙明若晚夏的眼睛,小小的嘴巴,生起氣來會皺皺的鼻子,這樣的想象令他覺得美好,那封休書捏在手裡,也有一種抑制不住想撕掉的衝動,手指不自覺地收緊。
可是,他又想起白日裡,他和方秀蘭的交易,她只要和他做一年的夫妻,她便可助他得到周家米行,那麼,他母親的仇便可以報了,他要周家所有人都流落街頭,受盡恥笑,方可對得起他這十幾年來的順從和隱忍,眼神變得堅定而冷酷。
這樣強烈的念頭令他猶豫不決的心頓時堅定下來,他低下頭來,深深吻住她的唇,用力地吻着,他會成全她的心愿,因為,這同樣是他的心愿,手臂緊緊地摟着她。
幾乎人人都認定,他娶她,是高攀了。
可他就是要眾人看看,他周湯晏並不是無能之輩,眼神中透着一絲決然。
一年,只要一年,他便可以恢復自由之身,便可以再次將她搶回身邊,任她愛不愛,願不願,永遠不再和她分開,心中暗暗發誓。
*
五個月後,周家大院門口的米農將整個大門都圍得水泄不通,米行有半年沒給米農們發工錢,眼看連年都要過不去了,米農們滿臉憤怒與焦急,大聲地呼喊着。
周老爺大概永遠也不會料到,他這個軟弱可欺的大兒子竟會做出如此狠絕之事,從兩年前開始,他便暗中開了自己的一家商號,由方秀蘭幫忙打理。
這幾年他利用自己在周家米行積累的人脈不斷擴張,從賬面上看,周家米行的大米生意一直在賺錢,實際卻早已負債纍纍,周湯晏在背後默默地謀劃着一切,眼神中透着一絲冷酷與睿智。
自此,周家散了,周家大宅也荒了,周湯晏買下這裡,只為了祭奠她的母親,曾經,她做夢都想住進這裡,做夢都想成為周老爺的二姨太,可是,她到死都沒有等到這一天,周湯晏站在大宅里,眼神中滿是懷念與痛苦。
周家的生意垮了之後,江家的生意也大不如從前,周湯晏趁機吞併了江家的米行,江老爺因此受了很大的刺激,長久中風臥病在床,江夫人又平時大手大腳慣了,家裡很快便沒了收入和積蓄,於是,晚夏不得不當起家裡的頂樑柱,到附近的私塾教課賺錢來給父親治病,她的眼神中滿是疲憊與堅強。
目的達成,周湯晏卻並沒有因此而覺得快樂,他開始整日周旋於生意與應酬之間,經常喝得酩酊大醉,他不想給自己機會去想起那個人,常常一個人坐在角落裡發呆,手中拿着酒杯,眼神空洞。
他知道,她懷了他的孩子,他知道,她還恨着他,心中滿是糾結與痛苦。
他很想去找她,告訴她自己有多想念她,可是,一年期限還未到,他不能,拳頭緊緊地握着,又無奈地鬆開。
大概又過了半年,他知道她平安誕下一名女嬰,取名可兒,在這半年裡,他時常會躲在私塾的屋檐下聽她講課,她比以前快樂了許多,他很怕自己的出現會破壞了她的這份快樂,於是,就算一年期滿,他也極力忍住想要去見她的衝動,默默地看着她,眼神中滿是溫柔與不舍。
可是,她沒料到,她會來主動找他。
「周湯晏,可兒呢?是不是你把可兒抱走了?」 他滿臉驚喜因她的質問而頓時僵住,身體微微一震,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他是有偷偷見過可兒,通常她去私塾的時候,會把孩子交給隔壁的劉嬸照管,可是,他並沒有抱走她,眼神中滿是無辜與焦急。
「你別着急,我派人幫你一起找。」
「別裝了,周湯晏,劉嬸說今天下午來了一群黑衣人硬把可兒抱走了,是你乾的,對不對?」 他極力安撫她激動的情緒,她卻並不領情地指責他,眼神中滿是憤怒與懷疑。
「我是可兒的父親,我不會傷害她,即便是要抱走她,也一定會經過你的同意。」 他讓她的誤解逼得發狂,卻又極力忍着不要發作,雙手緊緊地握着,手背上青筋暴起。
「可兒是我一個人的。」 她如同宣告所有權似的講完這句話便轉身離開,完全不考慮他的感受,腳步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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