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朝局紛亂比之南詔只多不少,樓景之忙得連軸轉,新婚之夜以後的許多日子,我都沒見過他的半個人影。
今夜卻反常地出現,一進門就抱住我。
不出意外是因為白日裡我見了一個人。
他呼出的氣打在我耳邊,像一頭荒郊的野狼,連半分鋪墊都沒有,迫不及待的開口。
「樓啟跟你說什麼了?」
先祖老來得子,格外疼愛樓啟這個小兒子。
樓景之的父王在世時就千萬提防這這個弟弟,他幼時聰慧而通透,年紀越長越像個老狐狸。
「叔父問我,為何奪人所愛,不遠萬里離開南詔。」
依樓景之的疑心病,說什麼都沒有他絕對不信。
況且,樓啟蒙太子太傅親自教誨,不到十歲便同寧國第一大將學武。這樣的人,絕非等閒之輩。
遠在寧國便已聽說樓景之在南詔同我的糾纏,我不信樓啟沒有圖謀。
巧了,我要的就是他的野心。
「阿茵的答案呢?」
「本宮眼裡沒有無用之人的情情愛愛,我想要的便屬於我。」
我盯着寢殿裡華美的雕梁,有一刻感覺自己和衛如茵的身份完全重合。
我感覺他的手臂放鬆了些,想必這答案讓他滿意了。
這樣的回答,才是他眼裡的衛如茵。
樓景之這等隱忍圖謀的人,才不相信無緣無故的追隨。
我年少熾熱的愛便是辜負於此等可笑的原因。
有些人是不配被愛的。
樓景之似乎格外柔情地摸了摸我的臉。
「阿茵不知,我這叔父,向來是挑撥人心的一把好手。」
先王死後,搶了他後宮容貌最艷的寵妃,已經無異於跟他宣戰了。
我在心底冷笑、
樓啟不是善茬,樓景之又會善待我多少?
眼下身處牢籠中,這是我能獲取到的唯一有機會同樓景之博弈的籌碼。
我只能與樓啟做一筆交易。
三月後,春獵如期而至。
憑着衛如茵曾經練就的一身騎射技藝,我就算並不熟悉,可上馬拉弓的時候,仿佛身體有了自主的意識。
我奪得了頭彩。
獎品是寧國御用工匠耗費一年時間製作的一把良弓。
樓景之舉着酒杯在上座一言不發。
丞相自詡威望攝人,眾目睽睽下說我實在冷厲狠絕。
以他為首的一眾老臣都不贊同樓景之娶我為妻這件事。
樓啟卻在座下拍手叫好。
「王后箭術超凡絕倫,大漠公主果然名不虛傳。」
他走到筵席中央。
「這把良弓本王也甚是喜愛,不知是否願與本王一較高下?」
我從箭筒里抽出一把羽箭按在弦上,抬起手臂,聽着周遭的動靜,眯眼看了眼天空,下一秒利箭刺破長空。
悽厲的叫聲還未發出,一隻灰喜鵲落在眾人眼前。
樓景之愣了一下,露出意外的笑意,把我拉到他的身邊坐下,微微頷首抿了一口酒。
我勝券在握,即便他不喜歡我出風頭,但若能挫敗樓啟的銳氣,他求之不得。
「王上!」席間突然有人大喊。
我與樓景之同時抬頭看向座下。
樓啟拿着那把角弓,箭頭的方向直至樓景之。
連候在一旁的禁衛統領也來不及反應,利箭射出。
我握住他的手一使力,順勢傾倒在樓景之的懷裡,側頭吻上他的唇。
他眼底如當下這般的震驚,我只見過一次。
那是他初至南詔時,小小身軀還帶着微微顫意,接受着朝堂眾人的審視。
我躲在簾幕之後偷偷看他。
在父王客套地說出定會善待他的話之後,我沒忍住心底的好奇和雀躍,膽大包天地跑到大殿上,拉起他的手。
「本公主也絕不會虧待他!」
周圍人一臉錯愕和啞然,唯我笑吟吟地看着樓景之陡然亮起的眼睛。
箭頭射穿樓景之手裡的瓷杯,離我的心口堪堪一寸。
再快的反應也敵不過箭風,我緊握箭身,手心皆是淋淋的血跡。
離閻王只差一步之遙,樓啟可真夠狠的。
我內衫被汗打濕,再次體驗瀕死的感受,我還是無法克制懼意。
樓景之緊緊抱着我朝內帳快步走去,口中似乎吩咐着什麼,我任由自己陷入昏厥中。
評論 0 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