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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歲那年,我已經是在外面混得「人模狗樣」了。
這一天,我正在給工人們派活,看門的老頭氣喘吁吁跑過來:「胡工,門口有人找,說是從你老家來的。」
誰會找我?
這些年,除了定期匯錢,我很少回安南的老家。
小時候的苦,讓我怕。
我揮手遣散工人上工,跟着看門老頭來到大門口,怯生生站在那裡的竟然是伍秋瑩。
伍秋瑩是伍德子的女兒,和我同歲,也是我小學五年的同桌,人長得恬靜淑雅,跟她的爹媽簡直就不是一家。
街里有個五保戶,伍秋瑩從家裡拿點鹹菜、窩頭接濟老人,被她媽發現後,撕拽着頭髮好一頓打:加上你兩個哥哥,咱家五張嘴還不夠吃呢,你個賠錢貨還偷家裡東西給那個老棺材瓤子!
我撕了你的爛×……
言語惡毒得讓人聽不下去,誰的娘能這樣罵自己親生女兒。
叔叔大嬸們說,百年之後要是伍德子兩口子能夠善終,也是女兒伍秋瑩給人們積的陰德。
在學校,秋瑩和我共同趴在同一條水泥桌上,有一次,她把煮雞蛋偷偷給我掰下一半:「若雲哥,這邊有蛋黃,我不喜歡吃,給你吃吧。」
那是雞蛋啊!怎麼還有人不喜歡吃呢?
這是我多少年裡,吃過的最好的吃食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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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雲哥!」看見我,秋瑩弱弱地喊一聲,眼淚已是順着面頰淌了下來。
我問:「秋瑩!你怎麼來了?」
她抹下眼睛:「我……我家裡……過不下去了!」
工地食堂里,看着秋瑩大口吃着澆了肉滷的撈麵條,我轉身對做飯的婦女:「劉嫂,再給我妹來一碗,多澆滷子!」
兩碗面下肚,秋瑩黃白的面孔有了些許紅潤。
我這才發現,當年那個少言善良的小丫頭已經「長大」了。以我「閱女人無數」的眼光看,該凸的凸了,該翹的翹了,膚色看起來稍微有點黑,但那是干農活和不施脂粉的原生態美……
看我放肆地打量她,秋瑩臉紅了。
她說,他爹伍德子在生產隊分開後仍然覬覦翠花嬸子的身子,被人舉報了。
正逢「嚴打」,按流氓罪論處,被判了十年。
然後就是她媽病了,她的兩個哥哥早分家單過了,日子恓惶,根本顧不了身體越來越差的老娘和妹妹。
實在沒辦法,她去我家要了一個地址,來省城找我了。
我想起伍德子在翠花嬸子家「幹活」的那天晚上,心裡的那團邪火越燒越旺。
晚上,飽飽吃了飯,又洗了澡的秋瑩在我的屋子裡給我講最近發生在她家的事情。
開始,她說,我聽。
後來,她靠着我說,我抱着她聽。
再後來,我赤裸地壓在她光潔的身上,腦子裡是半拉雞蛋和伍德子兩口子交替閃現的情形。
秋瑩眼裡有淚,我不知道是第一次的痛楚還是歡娛。
我自己也不知道隨之到來的,是我報復的快感還是愛的濃情。
⒊
這一次,我幹了我想幹的事。
我留了她住了三天,每天晚上都情緒激昂、戰鬥力十足地在她身上衝撞、研磨。
開始,她很被動。
接下來,她順從但很生澀。
最後,她很快樂地配合。
第四天早上,我從她的臂環里掙出來,儘可能讓自己道貌岸然一些:「妹子,我給你拿兩百塊錢……把你送到車站,把車票給你買上。」
我很渣的沒說要娶她,沒說要對她負什麼責。
秋瑩囁嚅:「哥,我想留在這裡幹活,工錢你看着給就行!」
我指指做飯的婦女:「妹子,咱這裡只有秋嫂是女的……」
她猛地揚起臉:「哥,讓我跟着秋嫂做飯也行啊!」
我狠狠心:「不行,你得回家,回去後你問德子大娘,要是她同意你在這兒,咱們再說。」
她也沒有要求我娶她,沒敢說讓我負責。
我們是什麼關係呢?這算什麼?
我給了秋瑩拿了兩百塊錢,又帶她在商場買了一身新衣裳,送她上了回安南的長途班線車。
我愛她嗎?只是饞她的身子吧。
我恨她嗎?也不是,伍德子是伍德子,她是她。
⒋
沒有想到,五個月後,秋瑩又來了。
她說她媽歿了,她的兩個哥哥辦完老娘的後事,就和嫂子商量着找個人家把她給嫁了。條件就一個,看彩禮說話。最後,鄰村一個三十多歲,專門劁豬的跛子「中標」了。
跛子答應給她兩個哥哥出500塊錢的彩禮,弟兄兩個正好兩個「二百五」。
秋瑩已經認命了,反正都是嫁人,早晚得嫁,嫁誰都是嫁!
但「見面」的時候,她還是被那個老光棍的模樣給嚇着了:跛了一條腿不說,兩隻眼睛還一個大一個小,一張嘴露出滿口大黃牙。
長得比豬八戒他表哥都不如。
也許是「饑渴」久了,跛子兩道色眯眯的眼光刀子一樣,盯着她的胸就沒有挪開過。
這哪裡是人啊,這就是頭沒劁的公豬啊。
可她不敢說不同意。
兩個哥嫂拿了錢,恨不得現在就讓她和跛子把房圓了。
看着跛子當着她的面拿出來厚厚一沓大團結,看着兩個哥嫂喜滋滋地各拿了兩百五十塊錢,她的心死了。
「見面」「訂親」是同時進行的。
跛子同意給她兩個哥嫂再各拿100塊錢,條件是半個月內結婚。
她的哥嫂麻利地答應了。
三撥人當着她的面商量,討價還價。
跛子:一家再加100,不能再多了!"
二哥:「再加50……」
這個時候,她就是一個沒有生命的商品,也不會說話。
回到自己住的小屋,她把繩子拴到房樑上,把脖子伸進繩套,就在要把腳下的矮凳踢翻的時候,她想起了我。
——現在媽都沒有了,我自己就能做主了。
想到這兒,她的靈魂又回到了肉身上,讓她充滿了力量。
她麻利地收拾了換洗衣服,從枕套里掏出來攢的那點體己錢,坐在床頭等到天色蒙蒙亮,頂着星星趕到公社門口的班車候車點。
這個時候,她的心裡是忐忑的,她擔心她的兩個哥哥發現她出走,追過來。那樣的話,她這半輩子就一丁點希望都沒有了。
她無法想象和那個又跛、又丑、又髒,眼裡閃着淫邪的男人生活在一起是什麼樣。
坐上由安南縣城發往江城的長途車,她又擔心我是不是還在那個工地?省城那麼大,要是找不到我她該怎麼辦?
一路心焦,一路不安。
好在,工地沒換,我也還在。
從這一天開始,她正式是我的女人了。
夜裡,她肆意地由着我瘋狂,在我身下的呻吟婉轉而高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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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的一天,當她的兩個哥哥和那個跛子男人出現在工地門口,她才像從童話里走出來的灰姑娘一樣,害怕而且手足無措。
大哥伍明輝說:「妹子,跟哥回家吧,找了你六七個月了,可算是把你找到了。」
二哥伍明亮更直白:「人家紅旗(跛子的名字)彩禮我們都花了,你要是不回去也行,給我和大哥一人拿500塊錢,這事就不說了,以後你愛跟誰跟誰,想怎麼過怎麼過!」
也許跛子從她身上看不到了少女的青澀,多的是成熟女人的風韻,他醋意大發,在工地門口大聲叫囂:「你是不是被人睡了?你說他是誰,我劁了他!」
有工人朝這個方向看,秋瑩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不知所措,她害怕。
他的兩個哥哥任由着跛子歇斯底里地喊叫,全然不顧親妹妹的感受和聲譽。
秋瑩哭了,苦悶、委屈、無助……
就在這個時候,一輛摩托車快速駛來,那是一台嶄新的雅馬哈。
摩托車停在幾個人的身邊,我從車上下來,瀟灑地摘下頭盔,隨手扔給跑過來的一個工人,上前對着跛子就是兩個大嘴巴。
看跛子眼睛裡閃出怨毒,我又叫過來兩個工人,指着跛子:「給我揍,留半條命就行!」
拳頭上來了,跛子抱着腦袋蹲下身子。
大腳板上來了,跛子彎成蝦米躺倒在地上。
……
半根煙的功夫不到,跛子開始哀嚎,開始求饒:「爺們,不,爺啊,饒了我吧,我滾蛋,以後再也不來了……爺啊,求求你了,饒了我吧,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讓秋瑩回我們兩個人的房間,我自己來料理這些事情。
挨了一頓胖揍的跛子兩眼無神,癱到地上趴不起來。
我拿出來一沓錢扔到他身上:「這是退賠你的彩禮錢和醫藥費,麻溜滾蛋,再讓我看到你,把你另一條腿和『第三條』腿都給你打斷!」
兩個工人也跟着罵:「都讓你滾了還不爬起來,還等着挨揍啊?」
跛子在地上像蛆一樣咕涌:「爺啊,我起不來啊!」
料理完地上躺的,我睥睨地看向伍秋瑩的兩個哥哥:「說說吧,你們兩個想怎麼着?」
伍明亮二杆子脾氣上來:「我妹都讓你睡了,你說怎麼着?」
伍明輝拉一下兄弟,臉上帶了笑:「小胡兄弟,以後咱們都是一家人了……一家人還能怎麼着,這都是實在親戚了!」
聽了這話,我的情緒好了很多,我又從包里拿出一沓錢,數也不數,一分為二塞進弟兄兩個的手裡:「回去吧!」
看着厚厚的鈔票,伍明輝和伍明亮臉上笑成了花,伍明輝老成一些:「好哩妹夫。
對了,你啥時候帶我妹子回家啊,咱不得在村里辦場喜事,讓人家給咱隨禮啊?」
我厭惡地看着兩個人,蹙着眉說:「回頭再說吧。」
伍明亮不甘:「我們還不知道我妹現在跟你過得怎麼樣呢?」
我瞥他一眼,指指遠處兩層的獨棟板房:「那兒就是我們住的地方,放心,還沒到要飯的地步。」
伍明亮:「我們……想去看看我妹妹,說說話……」
我說:「剛才你們不是見過了,回去吧。只要是正經過日子,缺錢了言語一聲。」
弟兄兩個這才吃了定心丸一樣,扯起還在地上臥着的跛子。
伍明輝說:「看看我妹夫多霸氣,以後可別再來觸霉頭了。」
伍明亮說:「你給我們的彩禮妹夫替我們還了,你可不能再問我們弟兄兩個要了。」
跛子被兩個人挾扶着,欲哭無淚。
如果事情到這個時候結束,對秋瑩來說仍然是幸福的,甚至可以說是完美的。
但後來……不堪回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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