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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林暮煙低垂着頭，久久不語。
雪花從她的頭頂落下，打着旋，擦過她被凍的有些發紅的臉頰，飄飄而下。
她怔着，腦袋裡一片空白，手心卻忽的一涼，茫然抬眼，肖辰淡然的微笑是那麼的耀眼。
男人的聲音在這片雪夜中低沉的擦過她的耳廓，「天冷，你先回家泡個熱水澡暖暖，錢你先拿着，慢慢想，如果想了很久還是拒絕，這筆錢就當作是我們在過一起的見證。」
他始終沒提半句需要她還回來。
林暮煙捏着支票的手指收攏，再收攏，悵然一嘆，冰冷的唇角染上一點點暖色。
「我不喜歡為難自己，謝了。」
她揮了兩下支票，沒有刻意避着肖辰，給助理打了通電話，通話畢，她深深看了眼肖辰，伸出一隻手。
「投資人先生，合作愉快。」
……
林暮煙接到助理的報告時，她還在盯着那張支票發呆。
「林總，劇組那邊等不及我們處理，王導直接撬了我們的人去接了別的戲。」
就因為這次的突然撤資，劇組那邊好不容易穩住的人心惶惶也隨着導演的離開而徹底分崩離析，只留下幾個獨屬於頂峰娛樂的藝人。
屬實雪上加霜的壞消息，林暮煙卻沒露出半點煩悶，反而在沈洋的緊張注視下鬆了口氣。
「走了也好。」她輕嘆，隨即自信的笑容掛上唇邊，「去聯繫斯圖工作室，就說我想通了。」
如今沒了別的顧慮，林暮煙很清楚自己必須動用一切力量，保住自己的公司轉型項目。
助理出門做事，她也開始埋首準備起全新的項目內容。
除了劇本不變，其他的人員怕是全要變動一遍。
林暮煙比對着電腦里之前的企劃修修改改，忙得昏天黑地。
下午一點半。
還在忙碌工作的林暮煙並未發覺走廊里靜的出奇，她快速的刪減着讓她不滿意的內容，越投入，嘴上叼着的筆桿咬的越狠。
沈洋悄無聲息的引着一個人來到辦公室門口，正想敲門提醒，被對方抬手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對方的氣勢逼人，姿態又過於自然，讓他莫名有種自己才是對方手下的錯覺。
就這麼一怔愣，那人輕手輕腳的推門走了進來。
林暮煙從早上到現在還沒吃東西，眼睛又盯了屏幕五個多小時，她煩悶的取下嘴叼着的簽字筆，在幾個她有意向合作的導演名字上畫了六七個圈。
「張文是不錯，但他是盛華那邊的御用導演，要換了別人還好說，讓趙文武借人？嘖，指不定得扒走頂峰幾層皮呢。」
「就沒有便宜還好用的導演了嗎？」
她鬱結的嘆着，手邊突然多出一個名字——白靜。
「連續三屆都是金烏獎最佳導演的白靜？倒是和頂峰有過一次合作——哎你怎麼來，啊！你就是斯圖的負責人？什麼時候來的？」
林暮煙摸着下巴思索了兩秒，突然猛地抬頭，男人的面龐一如既往的對她溫柔，就像昨晚雪夜中那般。
也不知站了多久，聽了多久，見林暮煙終於看見自己，肖辰淡淡的笑了下。
「剛剛。」他提了提手裡的保溫盒，「先吃午飯？填飽肚子，想事情才更專注。」
「不用，咕嚕——」
肚子叫的好大聲，林暮煙臉紅的快成個蝦子。
肖辰的手藝一如既往的出色，林暮煙大快朵頤的吃着，絲毫沒有停頓。
見她吃的香，肖辰心情也開闊起來，方才看她一籌莫展的，他想了下開口問，「為什麼不想啟用白靜？」
他不認為林暮煙會把這樣優秀的導演忘在腦後。
「也不是不想，」林暮煙夾了一塊肉，「像白靜那種金牌導演，要是沒出這檔子事之前，我還會考慮考慮，現在嘛，人家不見得會願意。」
她也不想妄自菲薄，可頂峰的現狀擺着，網上的風言風語足夠讓好的導演優秀放棄頂峰的項目。
「她不會。」肖辰一口咬定，見林暮煙狐疑的看過來，他笑了下，「我和她合作過，白靜是那種很個性的人，不會被這些外界的話左右。」
林暮煙往嘴裡又塞了一口，琢磨着如果邀請對方，成功的概率會是多少。
她心裡還惦記着工作，七七八八的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肖辰適時的遞過來杯水，「你同意的話，我可以幫你聯繫白靜。」
他甚至做好了勸說的準備，林暮煙卻咧嘴一笑，「那就麻煩你了，我等會兒還有個會議要開，我們先把合約簽了。」
她公事公辦的態度如此明顯，肖辰順從的將合約書遞過來，林暮煙快速掃了幾眼，確定沒有對頂峰不利的因素，瞅了肖辰一眼。
「你這份合約可想清楚了，真要和頂峰簽？」
「嗯。」沒有一點思慮時間，肖辰答得爽快。
林暮煙流暢的簽下自己的名字，將文件推回到肖辰手邊，見他從善如流的簽好字，這才讓叫來的律師拿去做公證。
「你是斯圖老闆，又是這次頂峰的投資人，你打算派誰來籌備這事？」
林暮煙狀似不經意的問，走向辦公桌的腳步異常緩慢。
肖辰聞聲笑着指了指自己。
「你都說了，我是這次的投資人，又是斯圖老闆，這麼重要的項目，當然要我親自監督。」
林暮煙的動作一窒，肖辰上前幾步，剛好停在她轉身就能抱住的位置。
「一起工作，你怕了嗎？」
她耳朵尖燙的厲害，「誰、誰怕了！你記住，我公是公私是私，分明得很，才不會——」
「才不會什麼？」
男人的輕笑就在耳畔，好似一陣蠱惑的風，吹過林暮煙的胸口。
她咬了下嘴唇，猛地回頭想撂幾句狠話，卻怔怔的面紅耳赤。
肖辰不知何時又上前一步，她突然轉身，就像主動鑽進他懷裡似的，男人雙臂隨意的搭在桌邊，將她攏在懷裡。
明明在女生中算得上明艷高挑，可在肖辰這個大個子面前，還是嬌小的宛若一個瓷娃娃。
她看着對方的眼睛裡的自己是如此的惶然又羞怯，一點都不像平時風風火火的自己，一時之間有些怔然。
她以為肖辰會突然吻下來，但對方卻只是保持着最曖昧的距離，然後驀地抽身，帶着幾分戲謔的笑意。
「你——」
林暮煙氣急敗壞，卻聽肖辰笑道：「希望我吻你嗎？可我們現在只是朋友。」
他眼含笑意，口吻卻帶着幾分無奈。
明顯還在對朋友一事耿耿於懷。
林暮煙氣結，冷哼一聲，「對，我們是朋友，所以以後請不要對我做出過分親密的舉動。」
她哼哼着坐回辦公椅，沒發現肖辰的笑意淡了幾分。
白靜的合作來得比她想的還要快，幾乎是隔天，就派了人過來簽約。
「能讓Ｌｅｏ那麼力薦的人，我還是頭一次見。」
白靜看上去比電視上還要清瘦一些，屬於氣質掛的美人，單單就那麼站在那，就有種歲月靜好的即視感，很難想想，這樣與世無爭的氣質會拍出來那麼大氣磅礴的電影。
「我之前和你們頂峰合作過，合約還是和以前一樣吧，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送白靜走的時候，林暮煙欲言又止了幾次，被對方發覺。
「你就是那個慕慕吧？」
對方突然的話讓林暮煙整個人一傻，白靜卻笑得如沐春風，「我和Ｌｅｏ也算是多年朋友，能讓他當眾道歉，他很珍視你。」
林暮煙沒說話，白靜不以為意，又笑着說了一句差點把林暮煙炸掉的話。
「我以前追過他，哎那時候也是年輕氣盛，一見鍾情哪那麼容易。你倒是有福氣，能讓他捧在心尖。」
她酸溜溜的說完，就見林暮煙呆愣的杵在那，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不用擔心，我對他那種直男啊，早就放棄了。我這次合作，除了是看他的面子，主要還是因為你。」她溫和的笑了下，「我喜歡你對這個項目的熱忱，林總，再次合作愉快。」
林暮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辦公室，等回了屋，一眼就看到已經坐在沙發攤了幾張設計稿的肖辰。
「你不在你工作室，來我這幹什麼？」
大概是剛才的事還沒完全從腦子裡清除乾淨，林暮煙的語氣不是特別友善，隱隱的有點怒。
肖辰夾着鉛筆，笑了笑，「我當然是來監督你工作的。」
「而且……我也想聽聽你對新劇的一些構思。」
林暮煙嘟囔一句到處留情，看肖辰沒聽清，壓着的唇角總算沒那麼平直了。
之後幾天，她和肖辰幾乎都泡在公司里。
整部劇，從服裝到整體的構思，他們縷了不下十遍，總算是趕在最終的截止日期前敲定了結果。
白導那邊在和作者進行了一些協商後，也敲定了拍攝日期。
一切準備就緒，就看後期的市場效果了。
「我覺得還有商量的餘地。」
辦公室，林暮煙叉腰站在肖辰面前，這已經是她和肖辰進行的第三場討論。
「之前頂峰就是因為採用的全是新人，劇組那邊才會有不少非議，都是新人，不僅後期的製作成本要高，拍攝用時也長，這會嚴重影響到最終結果的。」
林暮煙還在試圖勸着肖辰。
正因為上一次出現的種種問題，林暮煙現在才會分外緊張，不敢更不能出現一點差錯。
肖辰嘆了口氣，「慕慕，不能以偏概全。」
「我很理智的好嗎？」林暮煙來回走了幾步，「我已經看過幾部仙俠劇了，大部分啟用的都是最熱的流量明星，像這種一開拍路透照就足以勾起粉絲們的饞心，甚至不用花過多的宣傳，效果就事半功倍。」
「反倒是啟用新人，你看看現在有幾個能衝到前面的？新人不比老人眼熟，流量更是沒法比。」
她揉着太陽穴，「不是我不想啟用新人，但代價太大了，我我承受不起。」
之前的挫敗讓她受了不少打擊，林暮煙雖然很努力的在承擔後果，扭轉局面，但事實卻是她在後怕。
她也不得不怕。
肖辰明白她的焦慮，本欲安撫的手舉起又緩緩落下。
「慕慕，我明白你的擔憂，誠然，啟用新人也有很多弊端，但用那些流量明星，就沒有問題了嗎？」
林暮煙抿了下唇。
肖辰看她鬆動，又說：「現在的流量明星有幾個是真正有實力的？大部分還是靠造勢火起來的，水軍吹了一波又一波，到了作品，沒一個拿得出手的。演技尷尬，吹鬍子瞪眼，連最普通的情緒都表達不出來。」
林暮煙愈發不語。
肖辰起身，靠近了她一些，語氣放緩，微微低頭看她，「你的顧慮我能理解，但你想想看，這是頂峰的轉型之作，你真的是認為流量明星要更好，才想選角採用老人嗎？」
當初林暮煙也是意氣風發，對自己的所有決策都充滿信心。
被他點破自己內心的猶豫，林暮煙的面色微沉。
「我已經失敗過了，吸取教訓難道有錯嗎？」
她仰頭，就算男人彎腰，還是高她一截。
「吸取教訓沒錯，你謹慎也沒錯，」林暮煙的目光沒那麼鋒利後，肖辰話鋒一轉，「但老人存在的問題只會更多，而且他們的要價太高，一旦失敗，粉絲們不會承認他們的問題，反而會怪罪到你們身上。」
「屆時頂峰的項目啟動金會有一大部分都被這些小生高價的片酬占據，後期的所有修改成本只會一縮再縮。」
肖辰淡然的看向林暮煙，他知道她會清楚什麼才是對頂峰最好。
「與其將重點放在這些演員身上，倒不如多放在打磨劇本，後期製作上。頂峰現在雖然被拉到了低谷，但也不是沒有辦法一飛沖天。如果你願意放手一搏，我們的劇就會比其他的先贏在了新鮮感上。」
「至於你擔心的那些，其實都不是問題。節約了片酬，稍微繞點彎路又何妨？」
林暮煙被他說的啞口無言，好幾次想反駁，都被對方說服的眼神壓了下去。
肖辰說的的確很有說服力，而且這些也曾經是她考慮過，現在卻不敢嘗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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