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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經了今日一事，永昌侯府不僅僅是名聲掃地這麼簡單。
袁宗果真毫不留情地跟謝盛鬧了個魚死網破，他知曉侯府銀庫的位置，待大理寺卿破開府門後便直衝進去。
謝盛面色不虞地立在一旁，搜出數不清的白花花的紋銀從他面前從流過，作為旁觀者看來，實在晃眼。
謝盛此舉，給了尚在天牢中的謝暄致命一擊。
如此浩大的陣勢，全京城都知曉永昌侯府與袁家官商勾結、魚肉百姓的隱秘，陛下下令褫奪侯爵之位，侯府被查封。
衣物摩擦的聲音響起在幽閉而潮濕的天牢中，謝暄不過幾日，已經瘦了一大圈。
站起身時，我看見他清瘦的身影明顯晃了晃。
這種污糟之地除了獄卒，鮮有人出入，他聽見腳步聲，便迫不及待地湊近牢門。
見到我時，眼中閃着不可思議的光。興許是有些失望，整個人軟倒在地。
「謝暄，你何曾如此不堪過？」
我看着面前的人。
謝暄他頭髮散亂，額頭上那處傷口未經處理，此刻布着醜陋斑駁的痂痕。他的衣袍上滿是髒污，整個人顯露出一種無法忽視的頹然。
「怎麼是你？」
「呵，你以為還會有誰？你父親麼？」
我面上帶着嘲諷的笑。
謝暄從牢籠縫隙中伸手，目眥盡裂，像個野獸一樣。
他起身沖向我，似乎想要掐住我的脖子，在他觸碰到我的領子之前，我退後一步。
「侯爺，不對，」我改口，」謝盛，他現今正在詔獄由陛下親自審問，一時半刻是不會來見你了。」
我將手中的提籃食盒牢門邊上的小口遞給他。
「我的斷頭飯，要你來送嗎？」謝盛深深地盯着地上的食盒，一動不動，仿佛被抽乾了力氣。
飯菜里沒加什麼東西，無非是兄長在對待敵方細作時，偶爾會使用的一些小伎倆而已。
「不，」我搖搖頭，」謝暄，我想讓你好好活着。」
話音剛落，我看見謝暄愣了一秒，眼底亮起一點光。
跟天牢上的小窗透過的光芒一樣微弱。
但我連這點光芒都不想在他眼中看見。
我繼續說道，打碎了他的幻想。
「我想看着你永遠痛苦，永遠釋懷不了自己從未得到的父愛。看着你慢慢怨恨你的父親，卻無法否認自己是跟他如出一轍的冷血無情，跟他一樣——永遠失敗，永遠得不到愛。」
謝暄被剝去官位爵位，流放嶺南郡的那天，是我前世在獄中染病死去的日子。
我目睹着謝暄從牢車上面赤腳走下，手腳都帶着鐐銬。重見天日的時刻，在他眼裡仿佛都不太真切。
謝氏全族被貶為庶人，驅逐出京城。
謝暄的母親姚氏家族式微，這場鬧劇，她從始至終都沒有露面，只在出城的時候被我瞥見了一眼。
身邊有個婦人跟旁邊的人說道着，她那副神態顯然是懷孕了的徵兆，我聽後眸光一閃。
我將一袋金葉子不動聲色地擱在看管謝暄的衙役手裡，他退後一步，給我和謝暄留出一個空間。
「謝暄，你知道嗎，你要有弟弟了。」
我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親、弟、弟。」
「你說什麼？」
他血紅的眼睛流露出一絲悲涼，聲音嘶啞，像是發出生命中最後一聲怒吼。
我戳了戳他的胸口，跟他保持一點距離。
「我說——姚夫人有孕了。可是侯爺已經很多年沒有去過主母的院子，這恐怕是個來路不明的孩子。」
「但是，聽說姚夫人懷孕之後，很是歡喜。就好像是，終於有了心愛的孩子一樣。」
謝暄呆立了片刻，突然狂躁起來，撒腿向城內跑去，卻被束縛着的鐐銬和鐵鏈絆倒，直衝着坑坑窪窪的路面倒下。
他半死不活地倒在地上，身體不時抽動幾下。
我側身看着他，好像看見他腮邊留下的一行清淚。
那衙役」嘖」了一聲，揮舞手中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抽打在謝暄的身上。
他痛得抽搐，縮在地上。
我咬着後槽牙，重重看了謝暄的背影一眼，扭身交待衙役。
「勞煩你了，可要好好對待這位，謝世子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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