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電話響了,是我原來學校剛退休的校長,當初曾極力反對我離開學校,是一個好人。
他說:「小胡,你在哪兒呢?剛才接到省委辦公廳電話,叫你明天上午去一趟,直接找王濟昌秘書長。」
臉上帶着淚痕,我傻在那裡。
在學校我就是一個普通的語文老師,在這個三流報社我是一個連基本工資都沒有的所謂副總編。
省委辦公廳找我幹什麼?省委秘書長是省委常委,地位懸殊太大,我甚至懷疑老校長在開我的玩笑。
你信不信,我剛才在省委見到了省委書記盧顯民,他還和我親切談話了!說實話,我自己都覺得跟在夢裡一樣。
老校長和新來的省委書記是N年前的同學,上下鋪的兄弟,新來的省委書記正式履職後,第一時間見了我的老校長。
再大的領導也有凡人的一面,他一個人初來乍到,他需要一個信得過的秘書,其他要求中規中矩,但有一個條件把很多人攔到了門外:他的這個秘書人選思想得「純」。
老校長推薦了我這個「偽文人」。
秘書長帶我見盧書記,我很緊張,不知道首長對我滿意不滿意,但有一點,他同意我留下試用三個月,三天後到辦公廳報到。
我在老校長那裡哭了一鼻子,為自己不諳世事、為自己年少輕狂、為自己頭上那頂綠油油的帽子……
老校長沒有給我講什麼道理:「從今往後,你和以前就不一樣了,好好干,干好他!」
我狠狠地點頭。
當初曾想過寫網絡小說掙錢,後來雖然沒寫,卻閱讀了大量的官場文章,比如說某人突然被提拔了,然後電話就被很多攀關係的人打爆,但說實話,我沒有這種情況。
辦離職的時候,報社的領導還是看我不順眼,拐着彎罵我只會寫沒用的酸調調,給報社創造不了效益。
蔣孝麗對我還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我無所謂了,真的是那種一切看淡的無所謂。
以我對這個女人的了解,我就是鄭重其事地告訴他我現在是省委的「二號首長」,她也只當我講了一個不好笑的笑話,嘲笑我癩蛤蟆想吃天鵝屁。
4.
人到了一定位置,信息、機會特別多、特別及時。
都說領導的司機和秘書通常因為爭寵都是死敵,但我和小朱不是,他比我小半歲,一段時間處下來,我們成了無話不談的兄弟。
下班了,保障盧書記回了別墅,小朱好似無意地說:「胡哥,那個大網紅A太來咱們水產市場打假了,市監局的好像不太給力……」
我馬上刷了相關視頻和新聞。
你能想得到嗎?五斤多的雞要花七斤的錢,兩斤左右的魚少半斤……
知名打假博主A太曝光江城多個市場有商戶使用鬼秤。發現異常後,A太打電話給區市監局等單位,但電話要麼打不通,要麼說等一等。
好不容易聯繫上市監局,市監局叫他們在原地等待,結果一等就是一個多小時……A太無奈開啟現場直播。
這一下子就把江城水產市場和相關單位推上了風口浪尖。
盧書記到任以來,除了大力發展經濟、改善民生,基本上沒有動人事,但不動不代表不會動。
相關報道網上早就發酵成了一鍋粥,但主流媒體幾乎沒什麼動靜。
這也是現在自媒體、短視頻平台越來越火,報紙、電視反而越來越不行的原因吧。
我自認為我懂盧書記。
第二天陪盧書記吃早餐的時候,我以聊天的形式把這個「輿情」提了提。盧書記邊喝粥邊說:「你談一下。」
這個時候就是在給我表達意見的機會,而且我不用對我說的話負責,這是我和老闆之間的默契。我整理了一下思路:「首長,政府職能工作靠網紅來推、主流媒體整體緘默,群眾會失望的……」
上午,盧書記讓我約了管宣傳的曹部長,兩個人談了約10分鐘,還讓我約了常務副省長吳剛,兩位領導談了8分鐘多一點。
晚上回家,蔣孝麗看我回來,用手機通着電話眼皮子都沒有夾我一下。「……我們處里的小李請假了、小張去省局送文件了、小吳在趕一個材料……他一個狗屁網紅就想調動我們?他以為他是誰啊?「
電話那邊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應該是那個給我戴綠帽子的程懷仁:」你這樣的態度怎麼能行?現在事情搞大了,省局都被問責了,咱們老一也被叫走談話了,接下來的板子恐怕就要打到我身上了,市場監察是你們處的基本職責,你覺得你能逃得了干係?」
蔣孝麗還在詭辯:「我只是一個副處長,前面還有處長頂着呢!」
程懷仁好像差點被氣笑:「老周病假都一年多了,局文件明確你主持處理工作的,你覺得現在把老周撂出來擋槍能讓人信服嗎?」
蔣孝麗發嗲:「那我不管,反正你得保着我……網上的話算個屁,過幾天他們就什麼都忘了……市場管理處『上的供』你還拿了大頭呢!」忽然想起來我在,拿着電話扭身進了她的臥室,關門時甚至還威脅地瞪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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