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戰艦內
光滑的槍身,在埃克頓淡黃色手指尖的按摩下,發出愜意的聲響。而埃克頓那個巨大的獨眼,居然還飄出幾絲憐愛。
當年,自己憑藉可怕的槍法,兼之自己外骨骼的極強防禦力,很快從內質人部隊裡脫穎而出,一路打拼,憑自己的實力走上了重甲兵部隊總領將的位置,並成為了為數不多的二階領軍級戰將。
但作為他的上司,修煞看重更多的是他擁有強大的外骨骼防禦,埃克頓的家族長年生活在內質層輻射量最高也是最為神秘的地區,那一塊與地球上的北緯三十一度非常相似,擁有許多月球文明中的不解之謎,而這些不解之謎,大多都與這裡生長的凶獸或者各種奇山怪石有關,而他的家族長期生活於這個凶獸橫行的地方。為了對抗自然,他們的族人經過長期進化與基因突變,長出了天然的外骨骼,而埃克頓,就是他們家族中最優秀的那個年輕戰士。
不僅如此,他甚至被攽薩大帝選派參加了第一輪瓦姆勒行動,能被當做先鋒隊遠征,這可不是一般將領能承擔得起的責任,同時也是一種無上光榮的榮耀。
想到這,埃克頓輕輕地捏住了槍托。
這可是他們領命出征時,攽薩大帝親手贈送給他的「馬波斯」超音速中子動能磁聚槍,這個槍型號,全庫姆勒生產了僅僅三把,因為這槍全身都是尖端科技——音爆削弱器、磁流體集數器……而且供彈方式上,完全顛覆了傳統:該槍以中子對撞產生的巨大能量為子彈。
遠不止此,「馬波斯」型號狙擊槍另一個亮點便是槍管——由音爆削弱器在切割能量束的時候進行過載能量的壓制與回收;光弧減速彈弓在槍管的每個零點零五厘米間都會激發,無數個彈弓給原本可以提速到三個馬赫的能量彈束進行急劇減速,才能勉強將其減速至一點三個馬赫。
埃克頓真得佩服能研究出這種武器的人——把能坍塌整個星球的能量收納在這麼一杆棕色的重型狙擊槍里,確實厲害。而且這能量彈束的威力,恐怕就是大帝的「撕星」戰斧也得讓着幾分。
「只可惜……」埃克頓回憶着,他記得納爾斯父王的屍體是被縱影者拖上城堡頂端然後扔下去的。
「如此一位英雄,就這麼被扔在地上。」埃克頓不知不覺地拍起槍身,得意的表情里,滿是噩夢。
突然,一個士兵莽撞地打開了門,還差點被絆了一跤。
「你不會喊報告嗎?」埃克頓對他的舉動及其不滿,瞪了他一眼。
那士兵嚇得往後退了幾步:「報……報告,大人,我們找到納爾斯的契約者了。」
聽到這消息,埃克頓本來就大的獨眼一下子瞪成了一個橢圓,立刻站起身:「真的?」
他走上前,拿過士兵手上的資料面板。而面板中的圖片,正是劉宣和馬一涵牽手走入大廈的畫面。
「這個男性,因為他和我們的標註的特殊觀察對象安曉天關係密切,所有從一開始,0061號「熟人」就有注意到他,並成功捕捉到了那個男性的眼睛畫面。成分分析顯示,這人眼睛裡,居然在不斷放射着宇宙能。」那個士兵說。
埃克頓翻閱了幾張後:「錯不了了!如果情報不假,這個星球只有這一個雙靈人,不可能有別人。」
「額,那……」士兵恐懼不安地望着埃克頓的大眼。他不知道為什麼這位獨眼大領導要這麼盯着自己。
「出來吧,縱影者。」
士兵猛地回過頭——縱影者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潛進自己的影子裡,一團黑色凝膠狀的東西從影子裡升起,化成了一個人形,隨後黑色凝膠緩緩蛻去。一個全身套着黑色皮衣的女人忽地站在了士兵身後,嚇得他渾身發抖,總有一種她會抽出一把刀刺在自己背上的感覺。
沒有人知道縱影者的真名,只知道她是內質人一族中最出名的刺客與殺手,因為自幼修習「幻」法文術,她解鎖了自己與生俱來的天賦,能夠將自己的身形融於任何影子之中,並悄無聲息完成刺殺。月球內戰時期,她最大的成就,就是潛入內心人禁區,刺殺了納爾斯的父王,也因此成功晉升至三階領軍級戰將,目前歸於修煞麾下,和雷眼埃克頓一起在地球上行動。
「我相信你的實力,把那人抓回來。」
縱影者點頭示意,準備轉身離開時,埃克頓又開口道:「當然,若是不成,也無傷大雅,因為,我自有安排。」
半年前 S市邊陲 生風村
劉宣與納爾斯的羈絆,需要從劉宣見到流星的那一夜之後說起。
2057年4月5日
鳥鳴打破了劉宣耳邊最後的寂靜,在春與夏即將交替的季節中,暖陽透過生鏽的鐵窗來到少年睏倦的臉龐上,輕輕伏在他的眉間。長時間的陽光照射讓劉宣感到臉頰滾燙,他翻了個身想繼續睡,耳朵卻抓來媽媽的喊叫聲在自己腦袋裡迴蕩:「宣兒,起床了沒?」
劉宣沒有回應,紋絲不動。
「起床了兒子,都十一點了!你忘了今天有什麼事了嗎?」
媽媽的話讓劉宣瞬間坐了起來。今天是清明節,他居然睡得太深都快忘掉了,原本計劃着今天早上和媽媽一起上山掃墓的。劉宣朝窗外喊了一聲「起來了」,迅速換衣服下床,跑到院子門口,卻看見母親已經戴好頭盔,推着電瓶車上了石子路,往村外走去。
「媽!」劉宣招着手大喊,「你去哪兒?不是要上山嗎?」
「鎮上單位有急事,需要媽媽加個班,今年你就替媽媽上去掃一掃吧,辛苦你了娃兒!」媽媽回頭回應道,「你就說,咱們今年過得都很好,讓他好好在天上享福,別擔心,啊。」
在劉宣的印象里,爸爸和媽媽是非常相親相愛的,在他的童年記憶中從來沒有兩人大吵一架的畫面。他能聽出媽媽的聲音裡帶着哭腔,但是她回頭後便再也沒有說什麼,騎着電瓶車向村口駛去。因為兒子的一場考試失利就讓一家人陰陽兩隔,劉宣心裡更多的是自責,他對母親極其孝順,但無論如何,這些都無法再填補自己心靈上的創傷了。
但願是真的有事。劉宣的雙肩輕輕滑了下去,他希望母親不是在逃避父親的離世,這幾年過去了,父親的離世讓她蒼老了太多。
劉宣望着母親在小路上騎着電瓶車逐漸消失,腦袋靜靜垂了下去,村裡的雞還在打鳴,也沒催動他行動,一直到鄰居家散養的大金毛向他友好地搖着尾巴奔跑過來,劉宣才笑了出來,帶着它往家裡走去——既然今年只有自己上山,那東西都需要自己準備了。
電線杆上的麻雀停了又飛,飛了又停。一直等到劉宣從集市上回來,時間已經來到了傍晚五點,斜陽掛在昨晚月亮停留的地方,將輝光灑在生風村前頭的山頂上。現在去上山,如果要在天黑前回家,時間會變得非常緊迫,即便如此,劉宣還是選擇繼續走上山去,他想儘量讓自己做的問心無愧,答應媽媽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
生風村在這座山的南側,而墓地在山的北面,也就是山的另一側。劉宣用鐮刀開路,撥開那些擋在小道上的野草。行至一個山洞時,他好奇地往裡面望了望,好像什麼都沒有。但在石壁上,他注意了些許類似藍色染料的印記。
哪個來掃墓的留下的吧,也許墓地里還有其他人呢。想到這,在夜晚的墓地里待着,劉宣或許會放鬆很多。
花了半個多小時,劉宣終於爬到了山的墓地,然而出乎他的料想,這裡空無一人。
七點多了,最後的夕陽一點一點在父親的石碑上褪去,顯露出歲月的斑駁與滄桑。
劉宣慢慢拂去墓碑上的灰塵,輕輕吹了一口氣,隨後將事先準備好的花環、煮熟的全鴨、蠟燭等依次擺在了墓前:「爸,您在那邊生活的還好嗎?我來看您了。」
掃着,劉宣注意到碑上有一塊葉子狀的白光斑——不同於陽光的紅——在緩慢地移動。劉宣很疑惑,伸手去摸,那道白斑卻逃開了,最後似乎是有意停在了劉宣擺放的那盤煮熟的全鴨上。
劉宣一怔,立刻回頭——什麼都沒有。
整片墓地,除了劉宣的聲音,只剩下偶爾傳來的野雞叫。他緩緩跪了下來,繼續說道:「母親因為工作上的事情,暫時來不了了,您不會怪她的吧?」
蠟燭被劉宣點燃,從地上升起裊裊的白煙,墓碑上父親的遺照,還是劉宣記憶里那年輕的模樣,倘若他還在,劉宣覺得他能看到父親長出白髮後的樣子:「爸,這裡只有我和你了,您走了三年了,每一年我都會過來說聲對不起,是的爸,我永遠無法釋懷,我欠您和母親的,我有時候會自卑到想離開這裡來找你,可是我知道我必須代替您照顧母親。
「高考那兩年,您天天罵我不成器,是我的笨拙傷了您的好強。我雖然相信某年某日定能為您爭光,可我終究還是失敗了。
「命運是一個很神奇的東西,它將我帶到您的身邊,卻又將我們分開。也許正是因為我的笨拙,才讓上帝收去了我對您的依賴,爸,我會儘量做一個有用的人,好嗎?您就看着,也許有一天,我真的希望能讓您為我感到驕傲。」
劉宣眨巴着眼睛,濺初來的淚水硬是被他舔進了嘴裡,他站了起來,淚水最終還是為他洗去了風塵。
突然!一聲」噼啪「響引起了他的警覺。一想到這裡是墓地,劉宣不禁心裡有些發毛。他握起鐮刀,環顧着四周。
一隻黃雀在樹丫上歪着頭看着他,「啾啾」叫着。
劉宣嘆了口氣,回頭對着父親的遺照說:」父親,我得走了,我一定會越來越好的,我不是廢物,我會像安曉天那樣,出人頭地的。」
劉宣總覺得背後有一種道不明的感覺,這一次他沒有任何猶豫,握起鐮刀立即轉身!在身後左側的叢林裡有一道黑色人影,似乎沒想到劉宣會突然轉身,立刻消失了。
「誰在那兒!」劉宣朝着那人的方向大喊,他懷疑也許這人在等自己走,然後偷吃自己辛苦擺在這裡的食物,曾經生風村發生過這種事,劉宣完全有理由懷疑。
劉宣鼓起勇氣,準備朝叢林裡面走,那叢林之下是一個岩壁斷層,人若是踏空便會直接摔下去的。那人似乎也是看出來了,見劉宣緊追不捨,居然回頭舉起了自己的雙手,朝劉宣喊他聽不懂的語言。劉宣見這人不跑了,反而害怕起來,又要往回走去,而眼前這個人也慢慢從叢林中舉着雙手踏了出來,示意自己並無惡意。
劉宣緊緊握着割草用的鐮刀,一步步向後退,一直腳跟踢到自己擺放的花環才停下。那人終於露出了自己整個容貌:他的雙眼整個都是明亮雪白的,如同月光般溫柔,鼻樑高挑,但是臉上還有斑斑血跡,渾身裸露的部位呈現幽幽的淺藍色,而且裸露的皮膚上覆蓋着五邊形的魚鱗狀紋路。他似乎還穿着一身灰色的連體衣,衣服上有很多彈孔,身上甚至還有幾處人工縫合過的痕跡。
一股尼龍水和刺鼻的火藥味撲面而來,劉宣本能地猜測道,他估計是經歷過什麼的。
這人高約一米九,劉宣要仰視他才能看清。見此人如此高大,劉宣緊張的舉起鐮刀,顫顫巍巍指着他的鼻樑:「你別過來,別過來!我有武器的!」說罷,劉宣就胡亂拿着鐮刀一甩,而那人居然本能反應般輕鬆躲開了劉宣揮舞來的鐮刀,手臂擺弄着,說着聽起來很平和的話,像是在安撫劉宣的情緒。
兩分鐘的對峙後,見這人並沒有想傷害自己的想法,劉宣試探的放下手,用手指比劃了起來,指了指這人的嘴,又擺擺手: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這人居然理解了劉宣的意思,在自己腰間的裝備中取出了一個直徑大概才三厘米的小球,塞在了自己的聽覺器官上。劉宣注意到他所謂的「耳朵」很小,只是從臉頰骨突出來一塊,像個蘑菇般長在上面,那球體居然展開,貼合在他的「耳朵」上,隨後,這人說的話居然全都成了中文,只是音色不像是這人之前說的話了,應該是智能翻譯出來的:
「很抱歉讓你受驚了,瓦姆勒男孩,我沒有想傷害你的意思,我只是一個星際流浪者,昨天迫降在此,已經很久沒補充食物了,看你上山帶來了好像能吃的東西,我才想着躲在這裡的,實在抱歉。」
聽到熟悉的中文,劉宣才算放下心來,雖然他還是心存戒備,問道:「你是什麼,星際流浪者?」
「是的,我的家鄉被戰爭摧毀了,我可能是唯一一個倖存的戰士了。」
「戰士?」
劉宣試探着湊上前,打量着他身上散發濃烈火藥味的衣服,然後又抬頭看了看他泛白的雙眼和像蘑菇般的一對耳朵,大驚道:「你是外星人?!」
「是的,我不是這個星球的,我來自你們的鄰居庫姆勒,據我所學知識,你們叫我的星球為月球。」
劉宣瞪大眼睛,好奇心終究還是戰勝了他心中的恐懼——此人真的沒有表現出任何敵意的行為——他邀請此人走出來,來到自己父親的墓前,隨後說道:「天吶,我要是說我遇見了外星人,誰都會覺得我瘋了!」
「你們的星球還沒有進入星際社會,沒有見到過外星人是很正常的事情。」此人解釋道,看了一會兒劉宣,最後還是直勾勾盯着他背後的煮熟的鴨子,「初次見面,我能和你交個朋友嗎?我叫納爾斯,你呢?」
「我叫劉宣……你餓了嗎?我給你吃點吧……爸,咱來客人了,我先招待一下。」
見劉宣對着墓碑說話,還扯下了一隻鴨腿遞給自己,納爾斯猜出了大概:「我很抱歉你的親人離開了你,這種感覺,我感同身受。我也曾失去過最愛的家人,甚至是……整個國家。」
「國家?」劉宣對他的好奇越來越大了,「你到底經歷了什麼啊?我也很抱歉會聽到這樣的噩耗。」
納爾斯的心仿佛被閃電擊中了一下,他一直以為,像這種落後星球的居民,肯定極具攻擊性。他不想起衝突,只能抱着渺茫的希望,尋求瓦姆勒居民可能的幫助。但是劉宣的舉動,讓他覺得自己好像有了意外收穫。
「如果你信任我的話,我能邀請你來我的臨時避難所嗎?就在你上山的路上。在那裡,我將告訴你我的一切。」
劉宣一驚,想起了那個有藍色染印的山洞。
評論 0 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