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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了，胡若雲頭一天就帶着收拾好的東西，趕到安南縣毛娜位於城關鎮上的家裡，第二天早上，他將和她一起從安南縣車站坐長途車趕赴省城江城市。
俗話說「送行餃子接風面」，明天一大早兩個孩子就要出遠門了，張秀珍也像傳統的農村母親一樣包了一頓豬肉白蘿蔔餡的餃子。
三月份女兒第一次出門是擔心她一個人不會照顧自己、遇上壞人，現在看着她歡天喜地地收拾東西，完全沒有了上次出門時的「傷別離」，張秀珍心裡又生出一種酸溜溜的感覺。
在安南，這一對小兒女也就是出去約約會，拉拉手、抱一抱什麼的，這回都去了省城，自己也不在跟前……她總有一種女兒要丟了的失落感。
夜裡，在床上和丈夫說了自己的心理，毛衛國卻是嗤之以鼻：「小娜都虛歲二十一了，兩年多以後畢業就差不多二十四了，夏雪才比她大半歲，現在馬上就要當媽媽了，她還不該離開你的羽翼嗎？對了，你是不是對她和小胡在一起還是不滿意？」
頓了一下又說：「你還別不信，小胡這孩子我打心裡都佩服！小娜曾經跟我說過小胡跟他說的一句話『……縣委副書記算什麼？縣婦聯主任算什麼？你爸的路還遠着呢！』那時候我自己都沒底，你看現在，不到一年，我就從高橋鎮出來到了縣裡，這次對我的考察大概率不會有啥問題……
小胡爸媽和他的家裡確實不如咱們，小胡也沒有原來那個姓邱的看着順眼，可事實證明，小娜要是真的跟了那個姓邱的，現在你哭都來不及！」
副縣長比鎮計生辦副主任高了好幾級，張秀珍同志啞了火，好半天才說：「唉，我就是覺得現在我這個媽在她的心裡的分量越來越輕了。」
毛副縣長再次給張副主任做心理疏導：「親子關係中，父母唯一能控制的不是孩子，而是自己。因此，父母一定不要想着控制孩子，就算控制了孩子，孩子心理上也會與自己越來越疏遠。父母永遠無法控制孩子心理上與自己的距離。
只有父母真正學會放手，才能夠給予孩子真正意義上的自由，讓他擁有自己的獨立意識，成為真正獨立的個體。
現在你只需要替她把關，而不是替她去選擇和決定！」
於是，張副主任成功地被毛副縣長說服了。
毛衛國比較忙，毛傑也到縣電業局報到了，原來準備送女兒的張秀珍經過丈夫一通開導，只是叮囑了幾句注意身體、注意安全什麼的，乾脆也不去車站送行了。
早飯過後，胡若雲和毛娜帶着行李，叫了一輛三輪車去了車站，不到上午十一點，長途車拉着他們已經進了江城市區。
省郵電學校位於江城市的花園路上，處於中心城區，江北大學則在江城市偏西位置的大學路和普陽路的交叉口處，兩個學校之間離着有五六公里。胡若雲的意思是先把毛娜送到她的學校，然後他再到江北大學報到。
也許是和胡若雲首次單獨的遠行，沒有了媽媽的耳提面命，毛娜徹底放飛了自己：「我比你早來半年，江城我比你熟悉，再說你帶的行李多，先送我也不方便。
咱們先去你們學校，把你安頓住，這一次『姐姐』帶着你……」
長途汽車站下車，在站前廣場坐了4路公交，直接就到了江北大學的東門，報到的學生、送學生的家長……人頭攢動，門口有學哥、學姐幫着搬運東西。
辦理了報到的相關手續，來到分配好的男生宿舍，六個床位已經有三位同學先到了，他們的爸爸或者媽媽在幫助他們整理東西。
胡若雲和大家打了招呼，在毛娜的幫助下，在角落裡的一個標着自己名字的床位放下行李。
這個位置胡若雲很是滿意。
——張賢亮的《綠化樹》中，章永璘剛從勞改農場出來到，農村勞動分配宿舍時說過一句話「在家靠娘，出門靠牆」。
其他三個同學中，有兩個看樣子家庭條件都比胡若雲好很多，他們帶的不是旅行包，而是剛剛時興起來的人造革做的「皮箱」，看着既實用又非常美氣。
正對着門的同學自稱姓趙，叫趙金普，來自礦山省的煤城市，他爸很健談，好像是他們當地安監局上的什麼領導，挨個問着其他幾個同學的情況，還拿出來一盒紅塔山給每個人分發。
另一個同學和胡若雲一樣也是江北本地的，東陽市人，叫解冰，他媽和他爸一起送他來的。他媽一身淡灰色素雅套裝，怎麼看都透出來一股貴氣，也不大愛和其他幾個同學和家長說那麼多話，對自己的情況諱莫如深的樣子。倒是看着毛娜麻麻利利給胡若雲收拾床鋪，問了一句：「你是他姐吧？」
毛娜笑着點頭：「我爸我媽沒功夫，就讓我來了。」
睡胡若雲上鋪的同學姓崔，叫崔水根，來自蜀地山區，長得比胡若雲還黑，粗胳膊粗腿，體格子跟彪哥差不多，看着趙同學老爹遞來的過濾嘴香煙訥訥問了一句：「叔，你這煙可貴吧？」他身上也是一身新衣服，但明顯是自己家裡手工做的，有點大，穿在身上晃晃蕩盪的。
他的行李是用化肥袋子裝來的。
床上收拾得差不多了，毛娜又拉着胡若雲到學校里的商店買了一個可以夾在床頭的小檯燈，買了一條可以把整個床圍起來的布帘子。
胡若雲問：「買這個東西幹啥？」
毛娜得意地說：「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帘子一拉，裡面就是你一個人的世界了，你看書也好，學習也好，別人影響不了你，你也打擾不了人家，集體生活，有的細節你得注意到。」
安頓得差不多，兩個人才一起到學校外面吃了點東西。
胡若雲要送毛娜回去，被毛娜攔住了：「你不用跑了，這次我也沒有什麼行李，我一個人坐9路公交車直接就到學校了。」
胡若雲拉住她：「一直想問都沒問你，那個姓祁的還騷擾你嗎？」
毛娜任由他拉着手曬笑：「還吃醋啊？放心吧，他現在在班裡都不敢抬頭，好像聽狄蓉說要提前回黃川了。
對了，記着下個星期去我們學校找我啊！」
看着毛娜上了公交車，胡若雲回到宿舍。
第二天，同宿舍的另兩個同學也到了，他們也是江北省本地的，一個是鷹城市農村的，叫劉家旺，一個是來自驛城市下邊一個縣城的，叫苗樹傑。
很快，相互熟悉之後也按年齡排了順序，胡若雲排名「老三」，前邊是老大趙金普、老二苗樹傑，後面是老四劉家旺、老五崔水根，解冰排在最後，是老六。
嶄新的生活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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