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皇上下了急詔,命樓夜煬前往陽城抵抗外敵。蘇穎親自拿了聖旨到將軍府宣旨,語氣冰冷。
「臣接旨。」 樓夜煬站起身子,從她手中接過聖旨時,分明聽清她冷冷的哼聲。陽城實則早已失守,陳國也不再干涉那塊地。
如今卻要樓夜煬深入敵人界內奪取陽城,看似皇上是對他委以重任,實際上是讓他有去無回,喪命於陽城罷了。
「我說過,那夜你沒有殺了我,便永遠也沒有機會了。」 蘇穎看着面前的樓夜煬,似笑非笑地輕笑出聲。
「是我誤會了你,我都知道了。蘇穎,對不起。」 樓夜煬勾起嘴角,露出乾澀的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喉間儘是苦澀。
「你覺得現在說這句話有意思嗎?錯了就是錯了。此去陽城是我親自請父皇下的旨意,凶多吉少,你好自為之。」 蘇穎轉過身,背對着他清冷吐語,生怕自己會心軟。她不願在此逗留,甚至連他出征前都沒為他送行。一如當初新婚洞房內,他連她的蓋頭都沒掀、連合卺酒都沒有喝,只單單說出一番讓她心碎的話語就離開了。
距夜煬前往陽城已有數日,這天清早,彩珠氣喘吁吁地跑進寢殿,沒等蘇穎開口詢問,就慌慌張張地大叫:「陽城傳來消息,再度失守。樓將軍被困沙丘…… 沒了消息。」
蘇穎雖然克制住自己不斷顫抖的心,可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口依舊像是被什麼狠狠撞了一下,疼得連張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我說過,關於他的消息我一概不想知曉,他是生是死與我沒有半點干係。」 蘇穎索性將錦被牢牢蓋住腦袋,冷着嗓子說道。
深夜,城門口出現一匹駿馬和一個曼妙的身影。蘇穎拿出一面鍍金龍紋鑲嵌的金牌,對守護城門的官兵說了些什麼話,便安然無恙地出了城門。她,果然還是放不下他。
陽城,潼關谷。十里黃沙漫漫,風沙迷了她的眼。
遍地的屍體在黃沙的掩埋之下,堆起厚厚一層沙丘。
蘇穎就跪在那裡,用手拼命刨開一個又一個沙丘,原本凝脂如玉的手指此刻血肉模糊,刺目的鮮血染得看不出原本的潔淨。
她快馬加鞭數日,心底早已懸空。
夜煬還活着嗎?
那麼久了,是不是撐不下去了?
翻遍數堆山丘,千百屍首無果後,她終於哭得歇斯底里。
「樓夜煬,你若敢死,我便將你屍首千刀萬剮、頭顱懸掛於城樓之上暴曬!」 蘇穎幽怨的叫聲里夾雜了厚重哽咽,可又告訴自己,樓夜煬命那麼大,小小十里黃沙怎麼可能困得了他。
或許老天憐憫,在蘇穎就快筋疲力盡的時候,撥開最後一個沙丘,樓夜煬滿身是血的模樣映入她的眼帘。
「夜煬,樓夜煬。」 蘇穎拼命喚他的名字,他卻一動不動。
蘇穎小心翼翼地將手按在他的脖子上,微弱的脈搏隱隱跳動。
「你撐着,我帶你回去治傷。」 蘇穎用盡全力將樓夜煬背在自己背上。
到了醫館時,她差不多耗盡了所有的力氣,昏迷了三天。
額頭上傳來溫熱的觸感,蘇穎感覺喉間乾澀得難受,艱難地擠出一個字:「水……」
然後就感覺自己的身子被人擁入一個寬大而溫暖的懷抱中,乾裂的嘴唇有濕潤的液體緩緩入喉。
模模糊糊睜開雙眼,眼前的一切漸漸由最初的模糊變為清晰,樓夜煬的俊顏映入眼帘,他笑得溫和。
「傻瓜,終於醒了。」 樓夜煬伸手撩過她垂落在耳畔的幾綹青絲,寵溺而溫婉地說道。
「你…… 記得了?記得我了!」 蘇穎震驚地看着他,嗓音有些顫抖。
他叫她,傻瓜。
一如以前那般寵愛她。
「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我肆無忌憚地傷害你。然後…… 你不樓一切地來救我。」 樓夜煬點了點頭,嘴角掛着一抹好看的笑,溫熱的掌心輕輕地撫上她滿是淚水的臉頰。
「記得我就好,只要記得有一個叫蘇穎的女子愛着你就好。」 蘇穎伸手緊緊拽住臉頰上的手,哭得肆無忌憚。
他哭笑不得地低頭吻上她的眉心,伸手為她拭去一臉冰涼。
「穎兒乖,不哭。」
陳國七月,白蓮脫俗。當朝公主蘇穎身着鳳冠霞帔,八抬大轎再次風風光光進入將軍府。樓夜煬身着紅衣喜袍,親自將她背出大轎。
「我是將軍府的二夫人,讓我進去!」 一個蓬頭垢面的女子,發了瘋似的想要衝進府里。
卻被家丁一把推翻在地,抬手扔了一錠銀子在她面前。
「今日我家將軍喜得貴夫人,這是賜給你的,拿了便快些離開,多晦氣。」
那女子只是呆呆笑着撿起腳邊的銀子,屁顛屁顛地向遠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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