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站着的芸三娘見狀,帶着哭腔說道:「陳捕頭,按說苑姑娘是縣太爺的千金,我們是不敢拿她怎麼樣的。可是青溪姑娘說到底也是我們綺香樓的人啊。況且,她與陳捕頭您也算是有過幾面之緣,陳捕頭您不會任由她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吧!」
「芸老闆,你還是把事情的經過好好兒說說吧!」 方捕頭在一旁適時地提醒道。
芸三娘連連點頭,一邊用手帕擦着眼淚,一邊說道:「自從鳳兒弄出裴老闆的事情後,姑娘一直有些鬱鬱寡歡的,近日身子也有點不舒服。酉時剛過,又有客人點名要聽青溪姑娘唱曲兒,我就讓新來的、負責侍候她的丫頭侍書去喚她。誰知道開門的卻是苑姑娘……」
「那個叫侍書的丫頭現在人在哪裡?」 陳聞斯神色冷峻,一雙鷹眸緊緊盯着芸三娘,不怒自威的氣勢讓周圍的空氣都仿佛變得凝重起來。
「她嚇暈過去了!」 芸三娘說着,沖剛剛端上茶水的丫頭吩咐道,「去,把侍書叫來,就說官爺要找她問話,讓她趕緊來!」
那丫頭領命下去,不多時便領了個神色慌張、長相尋常且滿臉都寫滿恐懼的丫頭進來。
「你叫侍書?」 陳聞斯聲音低沉,猶如洪鐘般在屋內響起,那銳利的目光緊緊鎖住侍書,仿佛要將她看穿一般。
侍書看到青溪的屍體後,頓時嚇得臉色慘白,別過臉去,低下頭不敢直視,聲音顫抖地說道:「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是芸媽媽叫我來喊姑娘的。我叫了半天裡面沒反應,屋裡又從裡面落了閂,推也推不開。我只好回去復命。誰知道…… 我剛轉身,就聽門閂響動,一回頭,就看見,就看見……」
她說着,雙唇顫抖得愈發厲害,緩緩抬起手,食指直直地指向苑新阮,「是她!就是她勒死姑娘的!」
「你今晚什麼都不要想,先在牢里委屈一晚。
明天一早等仵作驗完屍,我就會帶人再去綺香樓查看一下。我已經讓老方派人把那裡守好了,只要兇手進過屋,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的!」 陳聞斯說着,眼神中滿是憐意與愛意,溫柔地看着苑新阮那驚魂未定的臉,伸手輕輕為她捋了捋耳邊凌亂的髮絲。
柳子沐親自倒了杯熱茶,快步走到苑新阮面前,遞到她手中,說道:「平日裡看你天不怕地不怕的,我還真當你是母老虎呢。原來你也有犯怵的時候?」
「你閉嘴!」 苑新阮被他這一激,沒好氣地奪過茶盅,瞪了他一眼,帶着哭腔說道:「說起來還不都怪你?我叫你陪我一起上街你偏不去,若是當時你也在的話,興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柳子沐一聽,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他一聽說苑新阮出事,心裡就在後悔這件事了。可是,當時那種情況下,他本來就在為這小妮子心亂如麻,她卻偏偏笑靨如花地來邀自己相陪去給陳聞斯買點心,他滿心糾結與醋意,又怎麼會同意呢?
陳聞斯見她還能與柳子沐鬥嘴,心中頓時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輕聲說道:「好了好了,你還是說說你怎麼會一個人跑去綺香樓的吧!」
「我…… 我也說不上為什麼!可能,真的是鬼迷心竅也說不定。畢竟,我心裡的確是不喜歡那個青溪姑娘的。」
苑新阮說着,眼神有意無意地瞥了陳聞斯一眼,那眼神中透着一絲委屈與不滿,「打從第一眼見到她,我就覺得不舒服!我總覺得你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根本不像你對待其他人時那樣淡漠。雖然,你跟我解釋得很清楚了,可是我心裡就是對她有一種莫名的敵意。」
「傻丫頭!」 陳聞斯再次輕嘆,心中滿是內疚,他伸出手,緊緊握住苑新阮那冰涼的小手,仿佛這樣就能給她一些溫暖與力量。他暗自懊惱,自己太低估這丫頭的直覺了
。也許,一開始,他就應該坦白,他對青溪的確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是這種感覺絕對無關風月,只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罷了。
苑新阮的心因為緊貼着手心的溫暖而稍稍平靜了些。
只見她微微抬起頭,眼神有些空洞,仿佛陷入了回憶之中,眼中泛起因為回憶而深下去的暗淡悔意。她仿佛穿越時空,回到了數個時辰前,蘇記酥餅鋪前的那條小街。
當時,她懷裡還抱着微溫的玉梨卷,那熱氣透過紙張,暖着她的胸口。
就在這時,她看到那個女人,披了一身黑色的斗篷,從綺香樓的後門悄然走了出來。風中裹挾而來的陌生而又熟悉的甜香,讓她瞬間警覺起來,那是她只在青溪身上聞到過的那種淡淡的情根香,也是因為這獨特的香味,她才敢篤定那人就是青溪。
那樣的夜幕之下,那樣神秘的裝扮,很難不讓她聯想起白原春提過的那個神秘女人。如果青溪就是那個女人的話,那麼她也許可以順藤摸瓜找到更有利的線索,揭開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秘密。
所以,她毫不猶豫就跟了上去,誰知,她才走了幾步,就被青溪敏銳地發現了。
「苑姑娘,這麼晚了還給陳捕頭買糕點?」 青溪迴轉身形,輕輕挑起帽前的黑紗,露出一張半是挑釁半是調侃的笑顏,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那包東西上,「是他最愛吃的玉梨卷吧!」
「你……」 苑新阮下意識地抱緊了懷中的玉梨卷,心頓時微微一沉,這女人,竟對陳聞斯的喜好了如指掌,這讓她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不安與嫉妒。
「這玉梨卷最好是趁熱吃才夠潤口呢。要不要我送苑姑娘回縣衙?你知道的,咱們金陽縣近來可不太平……」
「你到底是什麼人?白原春說的那個給了他銀子的人就是你,對不對?」 苑新阮壓低聲音問道,不知為何,獨自面對這女人的時候,她心裡竟有一種難以言狀的懼意,仿佛面前站着的是一個深不可測的黑洞,隨時可能將她吞噬。
「沒錯!」 青溪答得異常乾脆,聲音中透着一絲清冷與傲然,「那乞兒看起來可憐得緊,我也曾跟他一樣流落街頭呢,怎麼說也算同是天涯淪落人了,所以一時善心大發,將身上的銀兩全給了他。其實,不只是他,金陽縣得過我恩惠的人可不少呢,苑姑娘這副咬牙切齒的樣子,莫不是覺得青溪日行一善也有不妥之處?」
日行一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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