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走出別墅的那一刻,我聽見父親在身後暴跳如雷的咆哮。
我充耳不聞,拖着受傷的腿一步步走向大門。
每一步都像是在為自己的新生命倒計時。
夜色很深,江城的冬夜格外寒冷。
我站在路燈下,第一感受到了無家可歸的滋味。
這個世界太大了,大到我不知道該去哪裡。
手機突然震動,是張媽發來的微信。
"小姐,我聽說你出院了。現在在哪?要不要我家幾天?"
看着這條關切的消息,我的眼眶有些發熱。
這個在顧家工作十五年的老人,唯一記得我生日的人。
可我不能連累她。
"謝謝張媽,我沒事。"
我回復完,關掉了手機。
掏出錢包,裡面只有可憐的五百二十八元
這點錢,連一個月的房租都付不起。
我苦笑着搖搖頭,看來今晚只能去24小時便利店將就一晚了。
正發愣時,手機突然又震動起來。
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微信:
"聽說顧家大小姐被趕出家門了?要不要考慮來夜場兼職?日結,工資不錯哦。"
我盯着這條消息看了很久。
在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我還能去哪裡呢?
五萬的債務就像一座大山,壓得我喘不過氣。
"地址發我。"
我回復道。
對方很快發來了地址。
是江城最繁華的酒吧街,那裡燈紅酒綠,紙醉金迷。
我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去那種地方。
拖着疲憊的身子,我坐上了一輛出租車。
"姑娘,去酒吧街啊?"
司機師傅從後視鏡打量着我,"這麼晚了,一個人不安全。"
我勉強笑了笑:"沒事,我去那邊上班。"
"上班?"司機師傅愣了一下,隨即瞭然,"哦...那你小心點。"
車外的霓虹燈不斷閃,映照在蒼白的臉上。
曾經的顧家大小姐,卻要去場陪。
命運真是諷刺
到了目的,我按照地址找到了那家夜場
"冠會"幾個大字在黑夜中發着幽的藍光。
"你就是顧初然?"
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上下打量着我。
"長得倒不錯,就是太瘦了。"
"這是工作服,去換上"
她遞給我一條亮片短裙,"記住,客人讓你喝多少就喝多少。"
我接過裙子,布料刺眼的金光晃得我眼睛生疼。
"工資怎麼算?"
"底薪一天五百,提成另算。"
她掐着煙,"今晚就試試看吧。"
換好衣服,我被領到了一個包廂。
剛推開門,我就愣了。
林墨正坐在沙發上,身邊圍着一群狐朋狗友。
"林少,您的酒。"
我端着托盤,面無表情地給林墨倒酒。
他身邊的人看到我,都露出曖昧的笑。
"這不是顧家大小姐嗎?怎麼淪落到給人端盤子了?"
林墨抬眼看我,目光里是我從未見過的輕蔑。
"她早就不是什麼大小姐了,現在不過是個陪酒女罷了。"
我冷笑一聲。
這個男人,曾經可是發誓要保護我一輩子的竹馬。
可惜,他現在眼裡只有楚悅那個白蓮花。
"顧初然,你到底想怎樣?"
林墨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你不知道,如悅擔心你,都快急瘋了!"
我甩開他的手:"林少,我只個陪酒女,您還是別手動腳的好。"
"你!"林墨氣得臉色鐵青。
拿起菜單狠狠拍在桌上:"XO,你今晚全部喝,我給你十萬。"
"怎麼樣?不是錢嗎?"
他的朋友們起鬨道,"顧大小姐,這可十萬呢,夠你還債了。"
我看着那些昂的酒,眼裡泛起了淚光。
那三百張欠條,五萬的債務。
十萬的報酬,這筆買賣似乎很划算。
"成交。"
我拿起第一瓶酒,仰頭就灌。
烈酒順着喉嚨滑下,像是在吞咽刀片。
林墨和他的朋友們發出一陣鬨笑。
"看來顧大小姐是真的缺錢啊。"
"吧喝吧,今晚讓你賺個夠。"
我一瓶接一瓶地喝着,胃裡像是燒起了一團火。
恍惚間,我想起了和林墨的過往。
十二歲那年,他說要永遠保護我。
十五歲那年,他送我的生日禮物是一條手工編織的手鍊。
十七歲那年,他說等我們長大就結婚。
可現在,他卻在這裡看我的笑話。
和那些人一起,把我當成一個笑柄。
第五瓶酒下肚時,我已經感覺天旋地轉。
胃裡翻江倒海,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
"初然,快別喝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
是我在醫院認識的醫生,陸時寒。
他三並作兩步衝到我面前,一把奪過我手裡的酒瓶。
"你胃出血才剛好,想死嗎?"
林墨起眼睛:"你是誰?"
"她的主治醫生。"陸時寒冷冷掃了他一眼,"公立院急診科的。"
這句話像一記耳光,打在林墨臉上。
原來我真的出了車禍,只是他們誰都沒去公立醫院打聽。
"顧小姐是我的病,我有義務阻止她做危險的事。"
陸時寒轉頭對我說:"跟我走。"
我搖搖頭:"陸醫生,這是我和林少的賭約,我必須完成。"
"賭約?"陸時寒冷笑,"就為了他那十萬塊錢,值得你拿命去換?"
他從口袋裡掏出支票簿,刷刷寫下一串數字。
"二十萬,夠還你那些欠條了吧?"
全場鴉雀無聲。
誰也沒想到,一個普通醫生會這麼大手筆。
林墨坐不住了:"你憑什麼管她的事?"
"就憑我喜歡她。"
陸時寒的聲音擲地有聲。
我愣住了。
這個男人,在我最落魄的時候救了我。
現在,他又要把我從深淵裡拉出來。
"顧初然,你不欠這個家任何東西。"
他握住我的手,"我陪你去還錢,然後,我們離開這裡。"
我看着他堅定的眼神,突然有了想哭的衝動。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願意這樣對我好。
"不用了。"我抽回手,"我的事,我自己會解決。"
陸時寒一怔。
他大概沒想到我會拒絕。
"這些年,我欠下的不只是錢。"
我對他笑了笑,"我要用自己的方式,徹底和過去說再見。"
說完,我拿起第七瓶酒。
今晚過後,我就能拿到那十萬塊錢。
我要親手把錢拿到離開這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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