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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那家咖啡館確實存在。
這個發現讓我鬆了一口氣，又隱隱感到不安。它就在診所樓下的轉角處，門口掛着一塊做舊的木質招牌，漆面斑駁得看不清店名。陽光透過門口的彩色玻璃，在地面上投射出一片斑斕的光影。恍惚間，那些光斑像極了監控錄像里的雪花。
推開門，一股淡淡的咖啡香氣撲面而來。店裡的裝潢確實如男友所說，帶着復古的味道：深棕色的木質桌椅，斑駁的紅磚牆，牆上掛着幾幅年代久遠的黑白照片。角落裡，一隻橘貓懶洋洋地趴在靠墊上。詭異的是，我分明討厭貓，此刻卻對這隻貓感到一種莫名的熟悉。
"老樣子嗎？"服務員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我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回答，她已經轉身走向吧檯，"提拉米蘇和紅茶，馬上就好。"
我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我明明是第一次來這裡，為什麼服務員會知道我的喜好？而且，為什麼她看起來如此熟悉？那張帶着職業性微笑的臉，讓我想起醫院裡見過的某個人。
在等待的時間裡，我環顧四周。咖啡館裡零星坐着幾位顧客，但奇怪的是，我無法清晰地看清任何一個人的面容。他們像是被蒙上了一層毛玻璃，輪廓模糊，動作遲緩。唯一清晰的是他們面前的咖啡杯，全都是一模一樣的帶金邊的杯子。
我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透過玻璃，我可以看到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陽光依舊燦爛，但街景卻給人一種奇特的靜止感，就像一張被反覆播放的幻燈片。
服務員端來了餐點。提拉米蘇的擺盤很精緻，但讓我心跳漏了一拍的是那個裝紅茶的杯子——正是我辦公室里那個帶金邊的杯子。我確定那個杯子此刻應該鎖在我的抽屜里。
"這個杯子..."我剛要開口詢問，服務員已經轉身離開。她的背影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走路的姿勢讓我想起小林。
我低頭看向提拉米蘇，叉子插入蛋糕的瞬間，一股濃郁的咖啡香氣溢出來。這味道確實特別，帶着一絲藥物般的苦澀。我嘗了一口，奇異的熟悉感再次湧上心頭。這個味道我一定在哪裡嘗過，但在哪裡呢？
正當我出神的時候，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我就知道你會在這裡。"
是王玲。她是我多年的好友，也是一位心理諮詢師。但今天的她看起來有些不一樣，白色的職業裝讓她顯得格外幹練，更像是一位......護士？
"你最近還好嗎？"她在我對面坐下，眼神中帶着專業性的關切，"上周的事情，我很擔心。"
"上周？"我放下叉子，"發生什麼事了嗎？"
王玲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隨即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沒什麼，可能是我記錯了。"她的目光落在我面前的提拉米蘇上，"你還是喜歡吃這個。"
這句話莫名讓我感到不適。我低頭看着餐盤，忽然注意到盤子邊緣有一行小字。我湊近看，那是用咖啡漬寫成的字跡：「別相信他們」。
這行字讓我想起昨晚在筆記本上發現的那行字跡。我猛地抬頭，發現王玲正用一種奇特的眼神看着我。
"怎麼了？"她問。
"沒什麼。"我強作鎮定，"只是...這裡的東西都很眼熟。"
"當然眼熟，"王玲笑了，"你每周三都會來。"她說這話時的語氣很肯定，就像在陳述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每周三？我感到一陣眩暈。那些消失的記憶，神秘的來訪者L，現在又多了一個我完全不記得的例行習慣。
"對了，"王玲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這是你上周落在這裡的。"
我打開信封，裡面是一張拍立得照片。照片上是這家咖啡館的內景，角落裡的橘貓，帶金邊的咖啡杯，還有一個背對鏡頭的人。那人穿着深色衣服，坐在靠窗的位置。
就在我端詳照片的時候，男友的短信來了："工作結束了嗎？要不要在咖啡館見面？"
我抬頭想向王玲告別，卻發現她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我環顧四周，咖啡館裡空無一人，連那隻橘貓也不見了。只有我面前的提拉米蘇還剩下一半，紅茶杯里的液體已經涼了。
起身準備離開時，我無意中瞥見了窗玻璃上的倒影。那一瞬間，我仿佛看到自己穿着深色的衣服，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就像照片裡的那個人。但低頭看時，我明明穿着淺色的套裝。
走出咖啡館，我忍不住回頭。陽光依舊明媚，街景依舊熟悉，但總覺得哪裡不對勁。直到轉過街角，我才反應過來：整條街上，只有這家咖啡館的櫥窗倒映出的是陰天的景象。
男友很快到了。他今天沒穿白大褂，但說話的語氣依然帶着醫生特有的溫和權威感。
"今天感覺怎麼樣？"他問。
"還好，"我猶豫了一下，"只是...你覺得這家咖啡館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但很快恢復了平靜："奇怪？我覺得挺好的啊。你不是一直很喜歡這裡嗎？"
我想起那張照片，正要拿出來給他看，卻發現信封不知何時變成了一張空白的處方箋。上面依稀可見一行模糊的字跡：「記住今天的感覺」。
回到家，我立刻打開電腦查看了L的諮詢記錄。讓我驚訝的是，裡面居然記錄着一段對話：
來訪者L：我總是會去那家咖啡館。 諮詢師：為什麼要去那裡？ 來訪者L：因為只有在那裡，我才能看清自己。 諮詢師：看清什麼？ 來訪者L：看清真實的我是誰。
記錄的署名是我的名字，日期是上周三下午三點。但問題是，如果我是諮詢師，為什麼會對這段對話毫無印象？如果我是來訪者L......
這個念頭讓我渾身發冷。我走到浴室，想用冷水讓自己清醒一點。鏡子裡的我面色蒼白，眼神恍惚。我盯着鏡中的自己，忽然意識到一件事：鏡子裡的我穿着深色衣服，而我明明穿着米色外套。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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