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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張醫生的辦公室里光線柔和，淡淡的薰衣草香氣讓人莫名安心。他煮了一壺茶，還是用那個帶金邊的杯子。看着熱氣慢慢升騰，我恍惚覺得自己仿佛還在咖啡館裡。
"你想起來多少？"他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我不確定，"我盯着杯子裡的茶葉慢慢沉底，"那些記憶像是被打碎的鏡子，有些碎片很清晰，有些卻怎麼也看不清。為什麼是L？"
"那是你給自己取的代號，"他說，"在你......出現問題之後，你開始用L來稱呼'另一個自己'。你說L代表'Lost'，迷失的意思。"
辦公桌上的電腦屏幕還停留在我的病歷頁面。熒光的反射中，我看到自己的臉，恍惚間分不清那是現在的我，還是三個月前的"林醫生"。
"我需要給你看一樣東西，"張醫生從抽屜里拿出一部平板電腦，"這是你在......發病初期錄的視頻。"
畫面開始播放。鏡頭前的我穿着白大褂，神情嚴肅："如果你看到這段視頻，說明你已經開始懷疑一切了。是的，你就是我，我就是L。我們是同一個人。我在錄這段視頻的時候還很清醒，但我知道，可能很快就會......分裂。如果那一天來臨，請記住：相信張醫生，他是真心想幫助我們。"
視頻里的我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還記得楊玲嗎？那個在周三下午自殺的病人。不，不能想那些。我必須......."畫面突然劇烈晃動，然後歸於黑暗。
"楊玲，"這個名字讓我頭痛欲裂，"她是我的病人？"
張醫生點點頭："她患有嚴重的抑鬱症。那天下午，她在諮詢期間服藥自殺。你當時就在現場，卻沒能阻止她。這個打擊對你來說太大了。"
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來。我想起來了，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周三下午。楊玲和往常一樣準時來訪，還帶來了一盒她自己烤的提拉米蘇。誰能想到，那盒甜點裡摻了足夠致命的安眠藥。當我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後來你的狀態越來越糟，"張醫生繼續說，"你開始出現記憶混亂，分不清自己是醫生還是病人。有時你堅持自己是來訪者L，要找林醫生諮詢；有時你又變回林醫生，完全不記得L的存在。"
"所以咖啡館......"
"是我們設計的治療場景。你抗拒醫院的環境，但在那裡卻能保持相對穩定。王玲——就是你認識的護士長，她建議用一個中性的環境來進行治療。那隻橘貓也是刻意安排的，它確實能讓病人情緒平靜。"
我苦笑："所以我討厭貓這件事也是假的？"
"不，你確實不喜歡貓，"他說，"但是L喜歡。這就是我們觀察你狀態的一個指標——當你開始親近那隻貓的時候，我們就知道你又'切換'了。"
房間裡陷入短暫的沉默。我看着窗外，夕陽西下，天空呈現出一種不真實的橘紅色。這個時間，咖啡館裡的橘貓應該正在睡它雷打不動的午覺。
"所以，"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現在怎麼辦？"
"繼續治療，"他說，"但這次你是清醒的。我們依然會用咖啡館的場景，因為你在那裡狀態最穩定。只是現在你知道那是治療的一部分了。"
"那些藥......"
"還是需要繼續服用，"他溫和但堅定地說，"它們能幫助你保持清醒，避免人格再次分裂。"
我低頭看着自己的手。這才注意到，我不知什麼時候一直在用右手拇指摩挲左手的虎口，那裡有一道細小的疤痕。這是個我從未注意過的習慣性動作。
"這個疤......"我剛開口，張醫生的表情就出現了一瞬間的緊張。
"是你......是L的一個標記，"他似乎在斟酌用詞，"讓我們暫時不要討論這個。你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開始"正常"地接受治療。每天按時服藥，定期和張醫生談話，在規定的時間去"咖啡館"——現在我知道那其實是醫院的特殊治療室。
表面上，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我不再出現身份混亂的情況，也能清晰地區分現實和治療場景。可是內心深處，有個聲音一直在提醒我：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比如說，為什麼監控錄像會出現雪花？醫院的設備不可能這麼簡陋。
比如說，為什麼張醫生對那個疤痕的反應那麼奇怪？
比如說，為什麼我總覺得自己被監視？就連在家裡，也總能聽到若有若無的腳步聲。
又是一個周三的下午。我坐在"咖啡館"里，看着窗外的陽光。那隻橘貓照例趴在它最喜歡的墊子上。忽然，我注意到一個細節：貓的影子和光線的角度不太對。
我的目光在房間裡游移。所有的一切都那麼完美，完美得不像真實的咖啡館。就像一個精心布置的舞台，每個道具都恰到好處地傳遞着"這是真實"的信息。
茶杯里的倒影吸引了我的注意。從這個角度看去，那些擺放整齊的桌椅像極了病房裡的床位。我突然意識到，也許這個"表層真相"，也是精心設計的劇本的一部分。
也許，真正的真相還藏在更深的地方。
我看向手中的藥片。這些真的是幫助我恢復的藥物嗎？還是......某種控制的手段？
護士推門進來，打斷了我的思緒："林醫生，該吃藥了。"
我順從地把藥片送入口中，但沒有咽下去。我要保持清醒，因為我隱約感覺到，這個所謂的"真相"之後，還隱藏着更大的秘密。
回到家，我打開電腦，想再看一遍那個視頻。奇怪的是，視頻文件不見了。所有關於L的文件夾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我打開手機，想給王玲發消息。通訊錄里已經沒有她的號碼，而是多了一條醫院心理科的預約短信：
"尊敬的林女士，提醒您明天下午三點的心理諮詢預約。諮詢師：張明。"
窗外突然傳來貓叫聲。我走到窗前，看到一隻橘貓正坐在對面的屋頂上，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窗戶。
那隻貓，和咖啡館裡的那隻，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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