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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第五章
防腐液已經漫過了腳踝，那股刺鼻的氣味像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扼住我的喉嚨，讓我幾乎窒息。小張緊緊扶着張小梅，在昏暗的地下通道中步履維艱。女孩半木質的身體隨着每一步移動，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像極了某種不祥的預兆，在這陰森的地底迴響。
「李隊，前面好像有個岔路。」小張的聲音微微顫抖，他手中的電筒光束在黑暗中搖曳不定，照出了兩條分叉的通道。左邊隱約傳來機械運轉的聲響，像是某種精密的儀器在不知疲倦地工作；右邊則瀰漫着一股濃重的血腥氣，仿佛是一個巨大的屠宰場，空氣中都漂浮着死亡的味道。
「救...救救我...他還抓着其他人...」張小梅的聲音突然響起，虛弱得像風中殘燭。她那隻已經完全木質化的手指顫抖着指向右邊的通道，「在...在那邊的工作室...」
我握緊了手中的配槍，心臟像擂鼓一樣狂跳不止。工作室？難道那就是這個瘋狂木偶師的老巢？但這會不會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畢竟，張小梅已經被改造了一半，誰又能保證她還保持着自己的意識？她的指引，會不會是通向地獄的邀請函？
「李隊，防腐液上漲得太快了！」小張的聲音里充滿了驚慌。確實，那冰涼刺骨的液體已經漫到了小腿，再這樣下去，我們都會變成浸泡在防腐池中的「藝術品」，成為這地下迷宮的又一具裝飾。
「跟我來！」我咬緊牙關，做出了決定，帶頭沖向右邊的通道。就算是陷阱，也總比坐以待斃強。更何況，如果真的還有其他受害者，我們必須盡力營救他們。身為警察，這是我們的職責，也是我們的使命。
通道的盡頭出現了一扇厚重的鐵門，門縫中透出詭異的藍光，像是一隻潛伏在黑暗中的巨獸的眼睛。我示意小張和張小梅躲在拐角處，自己則像一隻壁虎一樣貼着牆壁，慢慢接近那扇神秘的鐵門。
「歡迎光臨我的工作室。」老木匠那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突然從門後傳來，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鈍刀，在我的神經上狠狠地刮擦，「你們的到來，讓我的收藏更加完整了。」
我猛地踹開鐵門，眼前的景象讓我瞬間僵在了原地，仿佛被美杜莎的眼睛石化了一般。這是一個巨大的環形工作室，四壁的牆上掛滿了各種各樣的木偶，它們的姿態詭異到了極點，有的在跳舞，有的在哭泣，有的則保持着臨死前掙扎的姿態，每一具都栩栩如生，仿佛隨時都會活過來。工作檯上散落着各種工具，鋸子、鑿子、木工刨，還有...一把血跡斑斑的手術刀，刀刃上還殘留着新鮮的血肉。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位於工作室中央的手術台，上面正躺着一個活生生的人，他的四肢已經被替換成了精緻的木質義肢，胸腔大開，露出裡面半機械半血肉的內臟。那人還活着，眼球在眼眶中瘋狂轉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像是一條被困在砧板上的魚。
「完美，不是嗎？」老木匠站在手術台旁，他穿着沾滿血跡的工作服，臉上帶着一種病態的微笑，仿佛在欣賞一件自己親手打造的藝術品，「這是我最新的作品，我把他的聲帶也換成了八音盒的發聲裝置。來，讓我們聽聽他能演奏出怎樣的音樂。」
他轉動受害者胸口的發條，一陣詭異的八音盒旋律響起，與受害者痛苦的表情形成了強烈的反差。那音樂像是來自地獄的催魂曲，在工作室中迴蕩，每一個音符都充滿了死亡的氣息。
「你這個瘋子！」我舉起配槍，聲音因憤怒而顫抖，「立刻住手！」
「瘋子？」老木匠輕蔑地笑了，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藝術家都是瘋子。只有瘋狂的靈魂，才能創造出永恆的藝術。看看這些木偶，他們多麼完美！永遠不會衰老，永遠不會背叛，永遠保持着最美的姿態...」
就在這時，我注意到他的右手不自然的動作——那是一個機關開關！還沒等我扣動扳機，地面突然劇烈震動起來，工作室的地板分成數塊，像是一張張巨獸的嘴巴，露出下面幽深的水池，散發着刺鼻的防腐液氣味。
「你們也將成為我最得意的作品，」老木匠瘋狂地大笑，聲音中充滿了癲狂，「讓我們開始改造吧！」
牆上的木偶突然活了過來，它們像是被無形的絲線操控着，從牆上跳了下來，一步步向我們逼近。與此同時，手術台上的受害者也坐了起來，八音盒的音樂變得尖銳刺耳，像是死神的喪歌。
我連開數槍，子彈擊碎了幾個木偶，但更多的木偶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小張拉着張小梅退到了牆角，而我的彈夾已經見底。防腐液不斷從地板的縫隙中湧出，很快就會將整個工作室淹沒。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張小梅突然發出一聲尖叫：「那個...那個開關！」她木質的手指指向工作室頂部的一個紅色按鈕，「那是...緊急排水裝置！」
我抬頭望去，心中升起了一絲希望，但隨即又被絕望所籠罩。那按鈕距離地面至少三米高，而且被幾具特別猙獰的木偶守護着，它們的手中還拿着鋒利的工具。如何在防腐液淹沒我們之前夠到那個按鈕？更重要的是，我們真的能相信一個已經被改造了一半的「木偶」嗎？她的指引，會不會是另一個陷阱？
老木匠獰笑着舉起了手術刀，刀刃在幽藍的燈光下閃爍着寒光，像是一條毒蛇吐出的信子：「來吧，讓我們完成這最後的傑作...」
「搞什麼鬼，這...這是什麼地方？」小張的聲音，帶着哭腔，在這詭異的環境中顯得格外無助。
「怕什麼？我們是警察！」我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一些，儘管我的手心也早已被汗水浸濕，「張小梅，你確定那個按鈕是排水裝置？」
「我...我看到過圖紙...」張小梅的聲音斷斷續續，「在...在他的工作室...有個暗格...」
「李隊，我們...我們沒有時間了！」小張的喊聲打斷了我們的對話，防腐液已經漫過了膝蓋，那刺骨的寒冷讓我的動作都變得遲緩起來。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現在，我們必須做出選擇。相信張小梅，去尋找那個可能存在的緊急排水裝置，還是繼續與這些木偶纏鬥，直到被防腐液徹底淹沒？
「小張，掩護我！」我將空了的彈夾扔到一邊，從腰間拔出了警棍，「我去試試那個按鈕！」
「李隊，你瘋了！那些木偶...」小張的話還沒說完，幾具木偶已經撲了上來。
沒有時間猶豫了！我將警棍緊緊握在手中，像一頭獵豹一樣沖了出去。木偶們揮舞着手中的工具，向我砸來。我側身躲過一柄鑿子，一個掃堂腿將另一具木偶絆倒。但更多的木偶圍了上來，它們的動作雖然僵硬，但卻不知疲倦，不知疼痛。
「嘿！孫子們！爺爺在這兒呢！」我大吼一聲，將一具木偶踢飛，然後縱身一躍，試圖抓住工作室頂部的一根橫樑。
差一點！我的手指只差幾厘米就夠到了那根橫樑。就在這時，一具木偶狠狠地撞在了我的身上，將我撞落在地。
防腐液已經漫過了我的腰部，我感到一陣絕望。難道，我們真的要死在這裡了嗎？
「李隊！接住這個！」就在這時，小張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抬頭一看，只見他將張小梅那隻已經完全木質化的手，使勁地向我扔了過來。
「用...用它...按下按鈕...」張小梅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但她的眼神卻異常堅定。
我一把抓住那隻手，雖然冰冷，但卻充滿了力量。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它向着那個紅色的按鈕扔去。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那隻手在空中划過一道弧線，準確地按在了那個紅色的按鈕上。
一陣轟鳴聲響起，工作室的地面開始緩緩上升，防腐液也隨之退去。我們得救了！
「哈哈哈哈...」老木匠的笑聲突然變得嘶啞，「你們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嗎？」
我轉過身，看到他正一步步向我們走來，手中拿着那把血跡斑斑的手術刀。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瘋狂和絕望。
「遊戲...還沒有結束...」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將手術刀向我擲來。
我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然而，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看到的是張小梅擋在了我的面前，那把手術刀，深深地刺入了她的胸膛。
「你...你...」老木匠的眼中閃過一絲錯愕，隨即，他轟然倒地，再也沒有了呼吸。
「小梅！」我衝過去抱住她，她的身體正在迅速地木質化，「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你們是警察...」張小梅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有更多的...人......需要你們的幫助。」
說完這句話，她的身體徹底變成了一具木偶，永遠地定格在了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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