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湖的湖面上,一尾紅木雕花遊船醒目地停在湖邊。
船側飄掛的薄紗正迎風輕輕飄動,與湖面碧波相映成景,如夢如幻。
「寡人聽聞你除了劍術超群外,還十分喜歡釣魚,而且垂釣技藝十分了得,所以特意帶你出宮來釣釣魚,散散心。」 魏王說着,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龍陽。
他已經有好些日子不肯跟自己說話了,魏王心裡既擔憂又期待。
龍陽看着那遊船上新漆的紅油,心裡不是不感動的。
他只是無意間與旁人說過自己喜歡釣魚,沒想到自己三言兩語說得輕巧,魏王卻真的勞師動眾、煞費苦心地打造了這小船,帶他出宮垂釣,為的便是博他一笑。
自從他被封為龍陽君以來,朝中要事,事無巨細,魏王都要與他商量。
他看得出來,魏王對自己的倚重甚至超過了信陵君。
那不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盲目嬌寵,而是真正的男人與男人之間可以性命相托的信任。
他心裡清楚,魏王對自己的確是用了真心的。
他快步上船,將魏王暫時扔在身後,自顧自地接過僕從遞來的釣具,動作熟練地坐在船邊,投下魚鈎。
魏王緊緊地跟了上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靜靜地守在龍陽身邊。
每當龍陽釣上一條魚,魏王便親自上前,小心翼翼地幫他取下魚兒,輕輕地放入盛滿清水的瓮中。
初時,龍陽冷着臉遞魚給魏王時,魏王那小心翼翼又悻悻的模樣,讓龍陽心裡微微一動,有點想笑。
到後來,龍陽再遞魚時,臉色不覺柔和了幾分,魏王的臉頓時也跟着明亮起來,眼睛裡閃爍着喜悅的光芒。
這而立之年的沉穩男子,在自己面前,姿態低到了塵埃里。
如果說這些都是虛情,龍陽自己也不會相信。
只可惜他身為男兒之身,總覺得自己如何都配不上這份愛。
老天爺從一開始就將他當做一個笑話般地圈養在這世上,看他如何苦苦掙扎,到頭來卻一頭栽進這情感的旋渦里。
思及此,龍陽不知不覺潸然淚下,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順着臉頰緩緩滑落。
「你果然還是不相信我,還在生我的氣!」 魏王臉色瞬間變得灰敗,喃喃自語着,頹喪地坐在了甲板上,整個人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
「不是,我只是在為我釣的這些魚難過!」 龍陽不願承認自己的真實心思,從前只懊惱自己錯生了一張女子的臉,如今卻開始恨自己為何錯投男兒胎了。
「你若不想釣了的話,寡人這便將它們放生!」 魏王說着,不假思索地提起那木桶,便要往湖中傾倒。
龍陽見狀,忙急急拉住他的衣袖,急切地說道:「這湖中魚兒何止千萬,既然這些魚兒咬了我的鈎,吃了我的食兒,便是與我有緣。我只是覺得,人總是貪心的,釣到小魚便想更大的,有了更大的,還希望能有更鮮美的,而最初釣的小魚總有被拋掉或遺忘的時候……」
魏王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容里卻充滿了寥落。
「你便是我釣上的魚兒,你承認你與寡人之間是有緣分的,可是你怕寡人對你的感情只是兒戲,對不對?」
龍陽一窘,沒想到魏王這麼快便看穿自己的心事,只好微微紅着臉,辯解道:「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在說魚兒罷了!」
「不是的,龍陽,你心裡對寡人也是有感覺的,對不對?否則,依你這樣孤傲的性子,你早就棄寡人而去了。可是你沒有,你可知道,這些日子以來,看你每天這樣鬱鬱寡歡,寡人心裡是如何想的?」
龍陽低下頭,魏王說得對。倘使是別的男人,他會毫不猶豫地殺了對方,然後抽身離去。
可是面對魏王…… 他做不到!
不僅因為他是君主,更因為龍陽深深地明白,他在眷戀這份平生難遇的寵愛。
這麼多年的孑然而行,讓他的心冰冷太久,孤獨太久。
從來沒有人,像魏王這樣,珍愛過他,溫暖過他。所以,龍陽才會猶豫,才會有掙扎,才會這樣痛苦。
「龍陽,見你每日這樣鬱鬱寡歡,寡人心裡真的很難過。寡人甚至想過,強留你不開心地生活在寡人身邊,不如索性放你自由,至少能讓你在這世上快活地笑着。為此,寡人也嘗試故意不去見你,或是見了你也強迫自己不去看你,可是寡人做不到。寡人越是這樣想,一顆心便越是如同這吞了鈎的魚兒一樣,滿腔痛楚,如鯁在喉……」
「可是我是個男人,王上需要的應該是像如姬那樣……」
「傳寡人令,即日起,四境之內,有敢向我舉薦美人的,株連九族!」
魏王招過一直在旁的吏官,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威儀與堅定,仿佛在立下莊重的盟誓,望向龍陽,一字一句地說道,「龍陽,寡人要你清楚地知道,寡人要你,而且,只要你!」
「王上……」 龍陽錯愕地看着魏王一臉堅定如盟誓般的表情,心裡猛地一緊,仿佛有什麼東西即將破土而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在心底翻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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