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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穿過花障下的月洞門，龍陽遠遠便瞥見有個宮女正鬼鬼祟祟地跟在自己身後走了一段，忽然又小跑着往宮廊下奔去。
龍陽心中頓生疑惑，加快腳步，待他人已到了宮廊前。
只見宮廊盡頭有人正竊竊私語着什麼，皆是十六七歲的年輕宮婢。
但其中一個較為年長些的人他卻是認得的，那是魏王的乳母 —— 許夫人。
「長了那樣一張妖媚的臉，又自薦君前，分明便是來勾引王上的嘛！」
「可不就是？如今誰不知道他借醉倒貼，早就被王上臨幸的事了？也不知道王上為何竟脂油蒙了心，宮中這麼多夫人不要，偏明目張胆地寵個男人……」
龍陽的手不自覺地搭上了腰間的劍，他緊緊握緊了劍鞘，牙骨處咬得起伏不已，身子也因憤怒而痙攣了幾次，卻強忍着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你們在這裡胡說些什麼？」
魏王的身影忽然像個憤怒的火團般，一路快步衝到那群宮婢面前，嚇得眾人頓時噤若寒蟬，不敢再發出半點聲音。
「這些賤婢整日裡無所事事，在這裡亂嚼舌根也就算了。可是夫人是寡人的乳母，怎麼可以也跟着這些沒有見識的奴才們胡言亂語呢？」
魏王的臉色十分難看，因為氣極，連聲音都變得尖利起來。
他剛剛才派人召龍陽來此，若龍陽聽見這樣的話，心裡肯定會很難過的。
「王上息怒，我等說的雖是大不敬的話，但也是事實啊！王上前日的確曾下令四境之內，有敢言美人者族！此令一下，天下無人不知王上與龍陽君私情篤厚。老奴認為，王上在此地惱羞成怒，還不如自省其身啊，王上！」
「住口！」 魏王臉色鐵青，怒目圓睜，「你這是在指責寡人嗎？你可知逾越不敬之罪，按律是可以直接將你腰斬的？」
「那麼，王上便斬了如姬吧！」 一抹紅色的纖細身影從廊下的大柱後走了出來，正是如姬。
「是如姬慫恿夫人來向王上進言的。王上，如今魏國上下外憂內患，王上卻縱寵男色，試問王上將來要如何在朝中立信揚威？」
「你放肆！」 魏王重重地跺着腳，憤怒地咆哮着，「寡人對龍陽的感情，根本不是你們所能理解的。你們滾！統統滾！寡人再不想見你們了！」
「王上……」
「滾！」 魏王的聲音仿佛一聲無力的長嘆，幽幽地穿過宮廊，清晰地落在月洞門外龍陽的耳中。
這天威震怒的背後，是不被理解的委屈與憤然嗎？這個高高在上的君主，背負了長長一生的無能為力。
龍陽緩步走出，漠然接受如姬和許夫人眼中的鄙夷與怨懟。
望着魏王此刻脆弱得如同受傷的孩童般的臉龐，龍陽只覺得滿心憐惜，一種想要保護他的衝動油然而生。
「龍陽！」 魏王大驚失色，滿臉都是恐慌，「你何時來的？你都聽見了？」
龍陽抬手，假意低頭輕輕替他撫平衣角的皺褶，實則強忍着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在這樣的時候，魏王還要顧及自己的感受，這讓龍陽心裡既感動又酸澀。
「王上是一國之君，是天命所歸，龍陽相信王上不會因為愛上誰或者愛錯誰，就變成殘暴冷血的昏暴之君。天下百姓更關心的不是王上愛了誰，或者冷落誰，而是王上能不能給他們一生平穩喜樂的生活。」
「龍陽，你這賤人可曾聽過，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如姬不甘的控訴猶在耳邊，如利刃般割痛魏王的心。
這一刻，魏王終於明白，他和龍陽之間，到底橫亘着怎樣無法跨越的距離。
這份世俗的偏見，如同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
「寡人不是一個好皇上，沒有信陵君那樣的才能；寡人也不是一個好夫君，不能給如姬完整的幸福；寡人更不是一個好愛人，不僅沒給你半點幸福，反讓你陷入這樣不堪的境地里。我是不是天下最失敗的人？」
魏王苦笑着，語氣充滿了苦澀和無力，眼神中滿是自我懷疑與失落。
龍陽仿佛看穿魏王此刻內心裡的煎熬，反倒輕輕拉了魏王的手，眼神認真地望向魏王的眸子，堅定地說道：「不會的！在龍陽心裡，王上比起現世那些虛偽弄權的人，強上千百萬倍。」
世人皆說魏王懦弱膽小，可其實他比自己勇敢百倍。
他絲毫不掩飾對自己的心意，這樣的敢愛敢恨，卻因為心疼他為人言所累而生了退悔之意。
如若錯過眼前這個男人，這世上，還會有誰像他這樣待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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