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穿過桃花林,面前已無去路,岸上草叢中穆左正朝這邊拱手。
眾人上岸,穆左前面帶路,剝去眼前的蒿草,一個山洞赫然閃現!
此洞入口藏於斷崖之下,甚是隱秘,洞中窄小,行不多遠,眼前便是一片開闊。
許衍又說道:「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黃髮垂髫,並怡然自樂……」
此時的劉鳳齡已經是目瞪口呆,回頭望去,陳茂良面帶愧色,低頭不語。村民從四方聚來,跪倒一片,其中還有一瘸一拐的王鐵生。
許衍走到陳茂良近前,開口問道:「這些便是無故失蹤的長平村民吧。」
陳茂良撩袍跪倒:「正是…… 但不知許公如何識破。」
許衍捻須道:「我初到長平村時也是一籌莫展,因為唐賽兒之事令我頗為顧忌。聽了趙老四的證言後,我在下窪村口找到了兩個帶有凹槽的木樁和一塊布片,那布片出自衙役官服,我當時以為是衙役釘樁劃定村界,仔細思量後又覺不像。」
「本朝劃定地界多用石樁,只有一些偏遠古老的村鎮才用木樁,而那兩個木樁是新釘的,所以我料定這兩個東西絕不是界樁,那它又是用來幹什麼的呢?上面的凹槽又有何用呢…… 我那時思慮再三也是不得其法。
「可就在這時,你露了第一個破綻!那就是紙人身上的血跡,趙老四的屍身、頭顱我查驗過,他被殺之時應該是跪於地上,紙人應是右手持刀,而且臂力驚人,因為能用柴刀一刀斬下成人首級,兇手絕不是一個普通百姓。
「照此看來,紙人殺趙老四時,趙老四的鮮血應是斜上濺出,而李尚房中那個紙人身上的血跡卻是斜下方向的,這就說明殺人的不是李尚房間中的紙人,而它身上的血跡是被人後來淋上去的。後來那紙人又殺了趙德暉,穆左追至林中,兇手將事先準備好的紙人從樹上扔下,我們這才看見紙人涌血的場面。你這一切的手段無非就是造成恐慌,殺人滅口,使我們相信紙人已經復活,並前來報仇。
「我曾破開一個紙人,驗了其中的鮮血,按常理講,人血一旦離了人身便會凝結成塊,可紙人身中鮮血可以肆意流動,這說明有人在這些鮮血里加了特製的藥粉,而這種藥粉尋常百姓怎會配製,只有衙門中的仵作才能應用自如。從這一刻起,我就開始懷疑你了……
「後來田氏前來陳情,你這才知道趙老四與趙德暉密謀之事還有第三人知曉,當時就起了殺機。於是你便找人架設假法台,妄圖混淆視聽,你沒想到正是這個假法台才令我最終確定,那個讓一百零五口人神秘失蹤的人就是你!
「我們進山之時,我曾仔細看過沿路低矮樹木的枝葉,長平村民失蹤當晚天無月色,一百多人的隊伍開進山中定然要手舉火把,可沿路上的枝葉卻沒有被灼燒過的痕跡,我故而料定,長平村民並未進山。破廟中的法台看似巧妙其實漏洞百出,四月十三是東南風向,那蠟燭燒過的斜槽應該面向西北,而法台上的卻朝向正東;前些日天降暴雨,山中定是露水沉重,法台上的蓋布在夜晚被露水打濕,白晝又被日光烤乾,如此一來一往數日,那台布上為何嗅不到半點霉氣!」
「最可笑的便是瓦罐上的人名,趙德暉與趙老四兩人都未曾讀過書,他們怎可能將全村老少的名字記得如此準確無誤!能辦到這些事情的人,除了你這個縣大老爺還能是誰!我當時並未揭發你,是因為我顧忌長平村百姓的安危,不知你意欲何為,便與劉大人陪你把戲唱完。
「我們下山之時長平村火起,我知道這是有人想銷毀證據,進一步造成恐慌。其實你早就派人盯住大路,一見張千戶的大軍立刻放火燒村,張千戶也果然如你所料,將你事先擺出的紙人全部焚燒。
「我們下山以後,劉大人責問張千戶,張千戶獻上河官水志,上面分明寫着四月十三戌時,渾河上的木橋被洪水沖毀!可趙老四的證言卻說,王鐵生是在戌時離開長平村前去報信,而陳大人在次日辰時趕到,王鐵生騎馬從昌德縣經木橋到長平村要兩個多時辰,一往一返再加上陳大人點齊衙役的時間,算來正好是次日辰時,可渾河上的木橋已於當夜被水沖毀,陳大人是如何在辰時趕到長平村的!莫非王鐵生會飛不成!因此我料定帶走長平村一百零五口的不是別人,就是你!陳茂良!
「我和劉大人商議好帶兵去寶興縣擒賊,就是想讓你唆使紙人再次動手,我令穆左半路上趕回下窪村埋伏,紙人果然前來刺殺田氏,穆左假裝中招,伺機跟蹤,那紙人信以為真,便逃回這裡,除去滿身的行頭,你猜會是誰呢?」
許衍說到此處,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王鐵生,又接着說道:「現在許某還有一事不明,你是如何將長平村一百零五口悄無聲息地帶離長平村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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