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老公劉寅又失戀了。
他躲在廁所里哭,還企圖用馬桶沖水的聲音蓋住哭聲。
可那抽泣聲,還是一聲不拉落地鑽進了我的耳朵里。
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止不住地開始發抖。
等他哭完出來,就是我的苦難。
劉寅在外面有個戀人,叫李薇。
兩個人不知道是什麼孽緣,總是分分合合,鬧個不停。
每次分手,劉寅就跑回家哭。
哭完了,就把氣全撒在我身上。
我記得,第一次他動手打我,是為了要把相機送給李薇哄她開心。
我的相機和鏡頭,是我結婚後唯一的慰藉。
我不同意,他就開始摔東西。
先是砸了我放在桌子上的一個鏡頭。
我衝上去阻止他,他就開始砸其他的。
一個,兩個,三個……
我辛辛苦苦攢錢買的鏡頭,全被他砸了。
我抓起茶几上的煙灰缸,砸向了電視。
電視屏幕瞬間裂成了蜘蛛網。
他撲過來打我。
但我剛生完孩子,哪裡是他的對手?
等我再醒來,已經是在醫院。
額頭縫了五針,渾身都疼。
我跟父母提出要離婚。
父母勸我,為了孩子忍忍吧,而且他都認錯了。
廁所里,劉寅的哭聲越來越大,哭得撕心裂肺。
我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我怕疼,怕那個隨時會從廁所里出來的惡鬼。
之前骨折過的地方一到下雨天就酸痛的厲害。
李薇為什麼不能跟他好好地。
我甚至想過去廟裡給他倆求個百年好合。
2
我跟劉寅是大學校友。
我是學視覺傳達的。
腦子和日子一樣簡單,對人,對未來,都充滿憧憬。
劉寅是導演系的才子,對電影愛的深沉執着。
天天把夢想掛在嘴邊。
我平時喜歡攝影,得過幾個不大不小的獎。
手裡的相機,鏡頭,都是我辛辛苦苦,一個單子一個單子掙來的。
那會兒,校園裡有個短片比賽,規模還挺大。
劉寅找到我,說要給他拍海報。
「海報拍好了,比賽才有勝算。」
他信誓旦旦地說。
我看着他那雙閃着光的眼睛,接下了這個單子。
那段時間,我們幾乎形影不離。
他談他的電影夢,我聊我的攝影經。
「等畢業了,我開個工作室,拉點投資,咱倆一起創業。」
劉寅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到時候,你負責拍,我負責導,咱們一起闖出一片天!」
我們兩家,父母都是普通人,沒啥背景,沒啥資源。
一切只能靠自己。
畢業後,我進了一家雜誌社,收入還湊合。
日子一天天過去,劉寅還是老樣子,天天做着他的導演夢。
「你辭職跟我一起干。」
有一天,他突然對我說。
「雜誌社那點工資夠幹什麼的。」
「跟我一起,咱們一起實現夢想。」
我看着他,心裡五味雜陳。
一方面,我確實想跟他一起創業。
另一方面,我又擔心,萬一失敗了怎麼辦?
「你真的想好了?」
我問他。
「當然,這可是我們的夢想啊!」
他毫不猶豫地回答。
我嘆了口氣還是答應了。
我們結婚了。
沒有婚禮,沒有婚紗。
只有兩顆年輕的心,對未來充滿了無限的憧憬。
婚後不久,我懷孕了。
這個消息,讓我們既興奮又緊張。
「以後啊,你就負責貌美如花,我負責賺錢養家。」
劉寅抱着我,溫柔地說。
「還有,帶好我們的娃。」
我依偎在他懷裡,覺得這就是我想要的幸福。
那時的我們,雖然一無所有,卻對未來充滿希望。
我們相信,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夠創造出屬於自己的美好未來。
只是,那時的我,還不知道。
這場看似美好的夢,終究只是一場鏡花水月。
而我,也終將在這場夢中,遍體鱗傷。
3
現實會給認不清它的人,響亮的一記巴掌。
劉寅拉不到投資,我也沒有工作。
還馬上要養孩子。
我的父母看着我們如此狼狽,心疼不已。
將他們居住的房子騰出來,租出去。
老兩口搬到了鄉下,租了一個便宜的院子。
這樣一來,每個月收到的租金,就成了我們小兩口唯一的固定收入。
而劉寅的父母,也並非袖手旁觀。
他們東拼西湊,給他買了一輛車。
於是,劉寅成了一名網約車司機。
因為焦慮,我的孕期反應很大。
吃不下,睡不着,整日裡噁心嘔吐。
劉寅覺得煩,開始晚上經常外出,說是接了個常客。
我後來想,這個常客應該就是李薇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生產。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其中的艱辛,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體會。
可孩子生下來,也只有我一個人照顧。
所有的家務,也都是我一個人承擔。
剛開始那幾天,我連彎腰都困難。
身體像被掏空了一樣,虛弱無力。
我想讓劉寅的父母來搭把手。
他說他父母年紀大了,捨不得他們勞累。
而我的父母,為了我們這兩個不省心的,退休了還在找活干。
他們也想幫我,可心有餘而力不足。
而且,我們租住的這個小房子,實在是太小了。
根本住不下那麼多人。
整個月子,我幾乎沒有好好休息過。
憔悴得像個鬼一樣。
我實在撐不住了。
我哀求劉寅,能不能帶着孩子睡兩晚,讓我稍微休息一下。
他說他跟客人約好了,要去等人家。
但我聽到他跟他兄弟打電話了。
說孩子太吵了,一天到晚哭,誰受得了。還是外頭清靜。
好在我還有孩子。
我看着那小小的一團朝我笑了,會翻身了。
叫我媽媽,會說話了。
終於孩子上小學了。
白天我能有些許自己的時間。
4
兒子叫劉奇奇,兩年級了。
長得像翻版的劉寅。
吃飯抖腿的樣子也一模一樣。
我曾聽到他跟同學吹噓他爸爸是大導演,滿臉自豪。
人家問他那你媽媽呢?
他說我媽媽是個米蟲。
我輔導他作業的時候問他,
什麼叫米蟲。
他說,就像你這樣的。
白白胖胖只知道吃,沒有一點用的。
像爸爸那樣的大導演才是對社會有貢獻的人。
我聽完如遭雷擊。
小孩子慕強,又信了劉寅的吹噓。
這是我的失職。
我的兒子,被我養的無知又惡毒。
他第一次親眼目睹劉寅對我動手,還是在幼兒園的時候。
那天,劉寅來接他放學,不知怎的,兩人在車裡就吵了起來。
劉寅下了車,把我從駕駛座上拽了下來,當着奇奇的面,對我拳打腳踢。
奇奇嚇壞了,他哭的撕心裂肺,小小的身體不停地顫抖。
我強忍着身上的劇痛,把他緊緊抱在懷裡,輕聲細語地安慰他。
我哄了他整整一夜,直到天快亮了,他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後來,這樣的場景上演得多了,他似乎也習慣了。
每次劉寅要動手的時候,他就自覺地跑回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戴上耳機,沉浸在他的遊戲世界裡。
就像今天這樣,他已經能夠熟視無睹了。
劉寅終於哭夠了,手裡拿着廁所拖把上拆下來的棍子朝我走來。
我無力反抗也無處躲藏,抱着頭髮出痛呼。
我只能告訴自己再忍忍,再忍一會就能結束了。
就在這時,奇奇的房門突然打開了。
我抬起頭,滿眼希冀地看着他。
多麼希望他能開口勸勸劉寅,哪怕只是說一句「爸爸,別打了」。
可是,他只是一臉不耐煩地衝着我們喊道:「吵死了!你們能不能小聲點!」
說完,他「嘭」的一聲,狠狠地關上了房門。
隨着這聲巨響,我的世界也徹底陷入了黑暗,再也沒有一絲光亮。
我絕望地閉上眼睛,放棄了所有的抵抗。
我抱着頭,一聲不吭,等着惡魔結束。
這個鬼地方,我不想再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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