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出去,給我十分鐘的時間,我要向薇懺悔。」
好幾分鐘的死寂過後,風冷才從嗓子眼兒里擠出這麼一句話,聲音低沉沙啞,仿佛每一個字都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慕容思炫和風孤月對視一眼,默默轉身,一同走出病房。
十分鐘轉瞬即逝,當他倆再次踏入病房時,眼前的景象觸目驚心。
風冷把水果籃里的刀子狠狠插入了自己的胸膛,鮮血汩汩流出,他無力地躺在林薇的懷裡,鮮血迅速將林薇的衣服浸濕,淚漬也混在其中,洇濕了一大片。
那是一個因愛而扭曲人生的殺人魔的眼淚。
在 HZ 市公安局錄完口供,思炫和風孤月來到機場,登上返回 L 市的客機。
於風孤月而言,她與 HZ 市 —— 這座承載她成長軌跡的城市 —— 緣分已盡。
此後,HZ 市的一切人和事,都將從她生活里退場,隱沒於記憶深處。
客機上,空姐開始給乘客派發午飯。思炫把兜里各種花花綠綠的糖果一股腦兒倒在飯盤裡,饒有興致地用筷子攪拌着,玩得不亦樂乎。
風孤月餘光瞥見,冷冷拋出一句:「你的行為,常人根本沒法理解,這二十年,你是怎麼過來的?」
思炫扭頭看向她,不緊不慢地舔了舔手指,卻沒吱聲。兩人沉默了約莫半分鐘,思炫冷不丁問道:「一無所知但卻頗為幸福的傻帽,知道所有真相的傷心者,這兩種人,你會選哪種?」
風孤月輕輕吸了口氣,語調毫無起伏:「這個問題,你是在問風尋語,還是風孤月?答案可不一樣。」
「問你。」 思炫回應得也是平平淡淡。
「你知道答案。」 風孤月幽幽說道。
思炫打了個哈欠,慢悠悠講起來:「在你父母臥房找線索的時候,我瞧見床頭櫃抽屜里舖了層白紙,感覺紙下藏着東西,趁你在別處忙活,我把壓着的物件取了出來,是一張照片和一張剪報。」
「照片和剪報?」 風孤月眉頭微蹙。
「照片是個男人的單人照,那男人和風胤軒長得極為相像,大概率是風胤軒的生父。
剪報則是 1997 年的一宗碎屍案報道,當年有個姓謝的男子被殺,還遭毀容、碎屍,案子至今未破,兇手逍遙法外。剪報上登了被害人謝某生前照片,正是抽屜里照片上的男人,也就是風胤軒的父親。」
思炫調整了下坐姿,接着推理:「依這些線索推測,十二年前,忙於工作的風冷時常冷落林薇,寂寞難耐的她結識了謝某。林薇起初只是把謝某當作能傾訴的朋友,沒動過歪心思。誰料某次見面,謝某竟起了歹心,強暴了林薇,那猙獰模樣給林薇留下巨大創傷。」
他稍作停頓,繼續說道:「事後,謝某甚至以此要挾林薇 —— 這只是我的推測。林薇忍無可忍,終是殺了謝某。被強暴時的恐懼與恨意難消,她毀了謝某的容,仍不解氣,又把屍體肢解,這就成了當年轟動一時的碎屍案。」
思炫舔了舔嘴唇,不疾不徐地說:「諷刺的是,林薇殺了人後,發現自己懷了孕,是謝某的孩子。她不忍心打掉,便生下了風胤軒。本想着徹底忘卻過往,和丈夫、女兒、兒子好好過日子,一家人也確實和睦美滿了一陣子。」
他目光深邃,繼續講述:「可那天,林薇誤會風胤軒亂花錢,怒打了他,風胤軒還手時五官扭曲、嘶吼出聲,那神情瞬間勾起林薇心底對謝某的恐懼與恨意,她一下把風胤軒和謝某的臉重疊了。那一刻,林薇喪失理智,把對謝某的怨恨全轉嫁到風胤軒身上。」
「於是,當晚林薇故意把風胤軒的體檢表放在顯眼處,風冷看到血型起疑,次日去做親子鑑定,證實非親生後,便下了殺手,還借日記偽裝成自殺。」
思炫分析道,「一方面,風冷深愛林薇,不捨得傷她;另一方面,他痛恨背叛,絕不容他人染指愛人。林薇深知他脾性,設局借刀殺人,借風冷之手除掉謝某的孩子,完成最後的報復。」
「以上只是我的推測,或許和事實有些出入,或許你覺得荒誕不經。但易地而處,碰上他們那些糟心事,誰又能保證自己不會做出瘋狂之舉?」 思炫說完,看向風孤月。
風孤月沒質疑,也沒驚訝,只是冷冷盯着客機天花板,若有所思。
良久,臨近客機降落,她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不管怎樣,一切都結束了。」
說罷,突然扭頭望向思炫,嘴角微微上揚,嫣然一笑,輕聲說:「慕容思炫,謝謝你,原來在找尋真相的道路上,我並不孤獨。」
思炫看了她一眼,心裡明白,這最後一句,出自終於洞悉一切的風尋語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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