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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雍正三年，春，二月。
「小蠻夫人，你多少吃一點吧！」 侍女端着托盤，滿臉為難地看着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女人。
小蠻搖了搖頭，面朝床內側，輕輕揮了揮手：「你走吧！我不餓。」
「你還是喝了吧！」 年羹堯走進來，接過侍女手中的白瓷燉盅，「雖然落胎終究免不了要受些痛苦，不過大夫說了，這落胎的藥是宮中的方子，能讓你少受些罪……」
小蠻終於緩緩轉過身來，眼淚毫無預兆地簌簌往下掉：「你想清楚了？」
年羹堯握勺的手微微顫抖，看到她雙眸亮晶晶的，似乎看穿了一切，不由得深深地嘆了口氣：「皇上最近似乎對我頗有不滿，說我任用私人、亂結朋黨…… 小蠻，我不能在這種時候，讓自己真的成為心懷不軌的亂臣賊子啊。」
「你明明可以的，你是掌控西陲重地、手握兵權的年大將軍啊，只要你願意……」
年羹堯連忙捂住她的嘴，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小蠻，你別逼我！」
「逼？」 小蠻聽了，蒼白的面容上不由得浮現出自嘲的笑意，「你說我逼你？好，我吃！但是年羹堯，從這一刻起，我收回我從前對你所有的感情，哪怕下一輩子，我也不想再認識你！」
說着，她奪過年羹堯手中的燉盅，像牛嚼草一樣，含着淚往嘴裡塞。
年羹堯轉過臉去，不忍心看她此刻的表情。卻聽到她忽然放下手中的瓷勺，笑了起來：「那時候，我隨你行軍到青海，一路上見你治軍嚴謹，個性豪爽。我在帥帳里每次聽你布兵，都覺得全身的血液都被你點燃了。
我想，連那個坐擁天下的皇帝，都有那麼多要顧慮擔心的事，為什麼你只是區區一個將軍，卻可以這樣傲視天下，自信滿滿……」
說到這裡，她的鼻中開始流出鮮紅的血，血蜿蜒着滑過那道傷疤，讓年羹堯有片刻的失神，恍惚間，面前仿佛還是那時雪地里一身戎裝的小蠻，對着自己脆語如鶯。
「小蠻……」 他沒想到那藥效會發作得這麼快，急忙起身，想幫她擦掉鼻中流出的鮮血，卻被她推開：「你走！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帶着你滿身的榮耀，繼續去當你的一等公大將軍！
原來，還是男人好啊！怪不得我一出生便被拋棄。爹娘嫌我是女兒身，不肯要我，好不容易以為自己遇上了貴人，卻原來，又被人當成了工具。
直到遇上你，我才以為這一生，終於有了希望，結果呢？」
年羹堯撲上去，緊緊抱住她：「小蠻，你不要這樣，如果你不是皇上的人，我一定會讓你生下這個孩子的……」
似乎全身都開始不受控制地痙攣，小蠻的手緊緊扣住他的手腕，長長的指甲幾乎陷進他的肉里。
「你是不是以為我真的傻到相信這燕窩裡是落胎的藥？」
小蠻的唇上沾滿了血，那顏色比胭脂還要妖艷，「從你悄悄站在門外，看了我那麼久都不肯進來，我就知道，你已經決定了。你不要我，不要我們的孩子，你捨不得你的榮華富貴，放不下你年大將軍的盛名……」
她的嘴角、口中，湧出汩汩濃黑的血：「我原以為，為了我，你會願意放手一搏，沒想到，我太高估自己了。你甚至不願意相信我，怕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皇上授意的試探，是不是？」
年羹堯雙拳緊握，任由她這樣用力地捏着自己的手，只是沉默地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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