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金陽縣的集市上還透着絲絲涼意,略顯冷清,漫天彌散着淒淒雨霧,仿佛給整個世界蒙上了一層薄紗。
哀慟的嗩吶聲悠悠地飄出去很遠,那聲音仿佛帶着無盡的哀傷,能鑽進人的心底。
輕飄飄的黃色紙錢,被雨霧打濕,變得沉甸甸的,如同一隻只斷殘的黃色粉蝶,晃晃悠悠地飛落。
送葬隊伍里,披麻帶孝的人們表情凝重,面無表情的 「抬柩八仙」 與白麻孝箍、滿身縞素的送葬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長街的另一頭,一個身穿深藍色衣服的人,正以極其詭異的姿勢往這邊緩緩走來。
只見他每挪動一步,全身骨節都似因為僵硬而無法彎曲般,直挺挺地邁步、行走。
他的動作機械又遲緩,每一步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而他身上那件藍色的衣服,尤其讓人覺得怪異。
「他穿的是壽衣!」 有路人見狀,忍不住失聲驚呼。
整條街上頓時一片死寂,連吹嗩吶的樂手都一臉震驚地望向那雨霧中艱難行來的男人。
然而他卻似乎毫無所覺般,一步一頓,固執地朝着那具被雨霧洗得發亮的棺材走去,仿佛那棺材對他有着某種無法抗拒的吸引力。
「大頭!」 送葬隊伍中,雙眸紅腫的婦人忽然扔下手中的靈位牌,不顧一切地撲到了男人面前。
她的聲音因為悲痛而變得沙啞,那一聲呼喊里飽含着無盡的深情與不舍。
與此同時,像是有些欣慰妻子終於認出了自己般,身穿壽衣的男子,終於緩緩抬起頭。
他的動作十分緩慢,仿佛脖子僵硬得難以轉動。慘白的臉上似乎閃過一抹詭異的笑意,那笑意稍縱即逝,旋即,如同潰散的堤壩般,仰面翻倒在地。
婦人傷心欲絕,抱着丈夫的屍身,痛苦的哭號聲格外悽厲。
她的哭聲在雨霧中迴蕩,仿佛明明死過一次,被裝進棺中卻又離奇走回到自己棺材前的丈夫,能因為自己這份摧心的哭泣,返魂歸來。
「她還是什麼都不肯說?」 李子沐看着剛從刑房出來邊走邊搖頭的安斯揚,壞笑着輕輕撞了撞何心洛的肩,「別說我唯恐天下不亂啊!你的斯揚哥分明就是對那個澈溪姑娘有所偏袒啊!不然,以他的手段,這麼多天了,一點消息也問不出來實在很可疑啊!」
何心洛聞言,頭也不抬道:「你想太多了,斯揚哥從來不會對人用刑的!」
她的語氣十分篤定,似乎對安斯揚有着絕對的信任。
她話音剛落就見林捕快等人扶着澈溪走了出來,而她的嘴角赫然掛着一道血水。
那血水在她蒼白的臉上顯得格外刺眼,讓人看了心生憐憫。
安斯揚在一旁的石桌上坐了下來,見李子沐和何心洛投來的驚奇目光,卻只是輕嘆了一聲:「她把殺王五和那個侍書丫頭的事都供了,唯獨,對百變銀狼的事,三緘其口。我多問了幾句,她就直接咬舌,要不是我反應快,估計……」
他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神情。
「不用估計,她是篤定你不會讓她出事才咬的!」 何心洛語氣異常篤定,「她應該不是那種會輕生的人,會咬舌完全是為了讓你放棄追問百變銀狼的事。」 她一邊說着,一邊微微皺起眉頭,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話說回來,老林什麼時候抽起水煙了?」 李子沐摸着下巴看着林捕快的背影,那隻夾在他腋下的煙杆太過醒目了。他的眼神里充滿了疑惑。
「這種事情你應該去問他才對!」 安斯揚嘴角一鈎,卻似乎並沒有詳細說明的意思。他的表情有些神秘,讓人捉摸不透。
李子沐不死心還想再問,卻見一個捕快臉色頗有些難看地跑了進來:「安頭兒,外面,外面來案子了!」 他的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顫抖。
「來案子你怕成那樣幹什麼?」 何心洛好笑道。
她的笑容裡帶着一絲輕鬆,似乎並沒有把這案子放在心上。
「不是啊,何姑娘,是,是鎮上的李嬸,她…… 她男人李大頭前天在地里幹活被蛇咬死了,今天發喪,誰知道今天出殯的時候,那原本都封了釘進了棺的李大頭,居然詐屍了!」
那捕快一邊說,一雙腳還忍不住在打哆嗦,「安頭兒,咱衙門是查案的地方,又、又不是地府判生死的地方……」 他的臉上滿是驚恐的神色。
「李子沐一聽,剛送進嘴的一口參茶,頓時全都噴了出來:「詐屍?」
「是啊!而且還一路從東街走到了自己的棺材前面,直到李嬸認出他來才又死了一次!」
那捕快繼續說道,「安頭兒,咱衙門是查案的地兒,又、又不是地府判生死的地兒……」
那捕快一邊說,一雙腳還忍不住在打哆嗦,「安頭兒,咱衙門是查案的地方,又、又不是地府判生死的地方……」
「那李嬸來見官是為了什麼?」
「她說,李大頭詐屍後才發現棺中陪葬的明器全都不見了,所以,讓何大人出來替她主持公道,不能讓李大頭死不安息……」
安斯揚點頭:「那她現在哪裡?」
「就在衙外,帶着李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二三十口,說是何大人不給她查個清楚的話,她一家就坐在衙門裡不走了!」
「這個李嬸,就是上次王五家隔壁那個李嬸嗎?」 何心洛面前頓時浮現上次見過的那個嗓門奇大的女人。
見捕快點頭了,不由得心生同情:「那次找她問王五家的事的時候,只覺得她這人有點貪小利,沒想到她家居然會攤上這樣的事。」 她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絲憐憫。
安斯揚沉吟了片刻才輕聲道:「不管怎麼樣,我們先去瞧瞧吧。畢竟,死者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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