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墨大驚失色,恍恍惚惚的還以為在做夢。喜兒也是大吃一驚。突然林青墨像被針扎了一般跳了起來,扯開披風,將林嘯嚴嚴密密的擋在身後。月亮從雲層里滾了出來,整個世界有了些亮意。風吹着林青墨的毛披風,他立在龜殼上像扯着一面旗幟,一面挑釁的,宣戰的旗幟。敖焰雙目里的火焰竄的更高了。
沉默了半響,敖焰突然張開手掌,一股有着強大吸力的勁風將林青墨吸到避水金睛獸的背上,林青墨要說的話被卡在嗓子裡。「放、放了他。求求你。」林青墨剛一坐定,人緩過神來便焦急懇求道。迎面來的疾風猛一灌進他的嘴裡,鼻子一陣酸楚,眼裡嗆出淚水,但他還是揪着敖焰的前襟一遍遍的急切的懇求着:「放了他......求求你......呃......」他的下巴落在敖焰手裡,被迫抬高,骨頭被捏的一陣奇痛。鼻涕眼淚灑了滿臉,十分狼狽。但他迎接的卻是敖焰咬噬般的親吻。
「唔......不要......不......唔。」林青墨嚇的腦中一片空白,眼睜睜的瞪着放大的敖焰的臉。伸出的手要去打他,卻被敖焰扼住手腕,別到背後,用另一隻手接過這隻手腕又順勢勒緊腰,這隻空着的手撕開他的衣領子,兇狠而無情。瞬間明白他的意圖的林青墨瞪大了雙目,幾乎是本能的狠命咬下雙齒,「呃——」敖焰猛的掣回頭,因為疼痛,辯不清方向,沒了理智,揚手就要打,但最終還是重新掐住林青墨的下巴,扭向林嘯,冰冷的聲音和寒風一起拍打着林青墨的耳朵:「不想我做給他看,就自己說......」
林嘯已經石化了,從敖焰吻上林青墨開始。腦中划過林青墨被撕爛的衣服,閃爍不定的眼睛。一種不可抑制的疼痛從心裡慢慢滲出來。
「林嘯,我、我已經和敖焰,也就是龍宮的八太子成過親了。」林青墨的整張臉和話語在敖焰的手裡像一片枯葉瑟瑟亂抖。寒冷的風攜着林青墨的聲音拍打着僵硬如石像的林嘯。一時靜寂無聲。「我說了,我說了。你放過他吧!我跟你回去。你放過他吧!放過他吧!」敖焰抱着林青墨從避水金晴獸的背上下來,如履平地般的踏在水面上,林青墨身子滑下去,口中不厭其煩的懇求着,被敖焰勒住腰才沒有跪倒在地。可敖焰始終不說話。
突然林嘯抬起僵硬的手指着敖焰道:「是你強搶了青墨,那夜、那夜是你強搶了青墨。你放開他。」他四下看了看,黑漆漆的水面,滔滔翻滾的海水。他想跳下去,游到林青墨身邊。可突然間,他被一個無形的大手扼住脖子,一點一點上升,一點一點收緊,慢慢吊到半空中。「敖——焰。」林青墨大喊一聲,滑倒在敖焰腿邊,抱住他的腿搖晃哀求:「我求你了,你要我做什麼都行,放了他,放了他——」穩穩立着的敖焰伸直了手臂,五指形成一個半弧狀,指頭微妙的輕輕一動,半空中的林嘯的腿就亂噔一下。
林青墨隨即發現他懇求的越強烈敖焰扼的越緊,卻不直接下手殺死林嘯,更像是要在玩弄中把他一點一點弄死,把他的氣從腔子裡一點一點擠出去。死亡變成了慢動作,而每一個動作都讓人心驚,印象更加的深刻,也更加的絕望。林青墨心頭火起,又生出一股恨來——憑什麼,憑什麼自己和林嘯就命如草芥。他生來高貴,是龍宮太子,自己和林嘯不過是凡夫俗子,可憑什麼要被他踏在腳下,像踐踏螞蟻。
他從頭上拔下髮簪,朝敖焰的手腕猛刺過去,敖焰沒提防,被刺穿了手掌,碧色玉簪嵌在掌中的肉里,血順着手腕蜿蜒而下,停在肘彎,結成一顆飽飽的大血滴墜落下去。與此同時林嘯也從半空中直墜下來。大烏龜一直伺機而動,不停的轉動它龐大的身軀,等敖焰把林嘯摔下來,它好接住他。但善良的它沒想到,它的殼子硬如堅石,摔到它背上的後果是不堪設想的。可林嘯最終是落下來了。突然喜兒張開雙翅騰空而起,又在突然間它的身軀暴漲,雙翅伸長了一截,羽毛更加的鮮艷豐滿,在不甚明亮的夜裡像炸開的煙花,幾根長尾巴在風中飄着,卷着,像拖着幾隻長線風箏。一聲長長的尖嘯,仿佛是鳳凰涅磐撕開黑沉沉的夜,沖了出來。喜兒托住下墜的林嘯,將它放在龜殼上。
林青墨早已被氣到瘋狂的敖焰的一掌打了出去,撲嗵一聲落到水裡。高高濺起的浪花有幾滴落到敖焰的臉上,有點涼意,可很快被臉上騰起的紅熱蓋過了。敖焰穿的是金黃色的袍子,行走中仿佛從腳底下升起一團火,瞬間將他包裹住了。大烏龜慌了,掉轉身軀,邁開四肢拼命撥水。林嘯半昏半醒。因為出不了氣,臉色憋成了紫色。喉間像套了一根繩子,還在不停的收緊。方才窒息的感覺太深刻了,一時半會消散不了。喜兒蹲在龜尾,也不說話,但心裡明白,今晚這事善終不了,若沒有奇蹟發生,林嘯這條小命算是沒了。
頗有靈性的避水金睛獸撒開四爪奔到林青墨落水處,用嘴將他從水裡叼出來,再往上一扔,穩穩的扔在自己的背上。
喜兒終於先下手為強,向敖焰發起戰鬥。它脖間一圈藍色的羽毛直豎起來,雙目含着冷洌的光,搭弓射箭將自己直直的射了出去。也不知敖焰是怎麼出的手,他掌心中的林青墨的玉簪突然也射了出去,帶着血和血腥味釘進了喜兒的右翅。一聲長長的悽厲的哀鳴。在喜兒落下去時它揮動左翅,數不清的羽毛射向敖焰,密集的,像是箭雨。敖焰急急的向後退,有一兩根羽毛擦過他的衣服,劃開兩道口子。趁這空隙,大烏龜又劃出數丈遠。喜兒跌落在水面上,耗盡了氣力,奄奄一息。
團團的羽毛還在和敖焰纏鬥,將他包圍住,一碰上它們衣服或皮膚就有一道傷口。突然敖焰騰空而起,周身圍繞着萬丈光芒,金色的,足以刺瞎人的眼睛。一條龍竄到半空中。羽毛在光芒中被焚燒乾淨。龍身的敖焰張開龍爪,一道藍色閃電直竄向埋頭拼命撥水的大烏龜。大烏龜連叫都來不及,就被那條藍色的鞭子抽翻了龜殼,背上的林嘯也翻到了海里。
這時從海底升上來一個人,是敖碧。她沖敖焰大喊:「小八,住手。」話音方落,她也騰空而起化作一條白龍,張開龍爪抓向敖焰的尾巴。敖焰一回身擋住敖碧的利爪,兩人頓時在空中打的難分難解。
大烏龜費勁全力翻過身,連忙沉到海底將緩緩下沉的林嘯從水裡頂了上來。林嘯被冰涼的海水刺激醒了。林青墨趴在避水金晴獸的背上,這時也醒轉過來。他有氣無力的吩咐避水金晴獸靠近林嘯。路過喜兒身邊,又將受傷的喜兒從水裡撈上來。林嘯身着厚厚的「昭君套」,汲了水越發的沉重。加之海水冰涼刺骨,再被夜風一吹,他的臉色蒼白如紙。
「救救他,金晴獸。」林青墨輕聲道。金睛獸伸出一隻爪子,搭在林嘯的手上,不一會兒,林嘯身上便被烤乾了,周身暖烘烘的像在冬日裡曬太陽。「林嘯。」林青墨費力的抓住林嘯的手,「是我連累你了。」林嘯搖搖頭,笑了一笑,攥緊林青墨的手,一開口聲音沙啞:「沒事,我願意和你死在一起。」「林嘯你聽我說,你就聽我一句行不行?」林青墨披散的長髮遮住了他的臉,被風吹的翻飛,像飄飄拍着翅子的黑蝴蝶,卻飛不走,飛不走。「敖焰他不是壞人,其實他對我很好。這次你回去後不要再來找我了,我沒事的。你替我好好照顧我娘,我一定會回去看她的,一定會。你也好好待小花。她是個好姑娘,也一定會是個好娘子,你一定要好好待她,別想着我。我和她今生是有緣無份。你答應我,林嘯,答應我。」林嘯抿着嘴點點頭,點着點着淚就出來了,淌了滿臉。「小烏龜,方才真謝謝你。你帶他走吧,路上好好照顧他。」林青墨輕輕叩了叩龜殼道。那烏龜扭過圓頭,向林青墨點點頭。
離林青墨越來越遠了。林嘯此時他的心和他的四肢一樣,都是空空的。天和地仿佛也空了。他也仿佛明白了一個事實,這個事實讓他的淚沒有斷過。
敖碧為了拖住敖焰和他斗的不可開交,在空中瞥到林嘯已走遠,方才一個虛攻,在敖焰躲閃時,掣回龍身變回人形,道:「小八,無緣無故要殺一個凡人你也好意思。要是我是青墨,看你這樣,我也想跑了。」敖焰從空中落到水面上,也變回人形。他也確實很累了,也無心再去追逐早已不知所蹤的林嘯。瞟到一旁趴在避水金睛獸背上的林青墨,他的心定了定。他不是不怕林青墨隨林嘯一起走了,雖然追回來是容易的,可他真趁機走了,對自己來說是很深的傷害。他抬頭回擊敖碧:「要你管。」敖碧點點頭:「好好好,我不管,我管不着你,我找人來管你。」說罷扭頭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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